几个副将围着杜呈然传看京中送来的信笺。

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个个憋得难受，攥信纸的手发抖，满脸通红。不知是谁第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有了先河笑声愈演愈烈。

江远乐得扶着腰站不起来，文勖笑得老眼冒寒泪，魏之渊一屁股垛地上笑得直抽搐，抱着旁边蒋秉南的大腿儿就是一阵猛拍。

“将......将军哈哈哈哈哈哈！朝廷里边是不是都兴跟傻子比智力找优越？”

魏之渊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蒋秉南扯回腿儿，平复平复情绪，就着最一本正经的语调发表言论。

“末将认为这钟贼还没比赢。”

杜呈然也觉好笑，记忆里边八面威风的红衣男人跟一个傻子比智力玩战术，是傻子傻还是跟傻子比的人傻，怕是一个更比一个傻。

还有半月便开战了，难得有这么一天轻松的，几个邀肩搭背跟杜呈然开玩笑，让他赶紧匿名写封奏折。

信的内容都替他想好了，就说北疆点名指姓要那个姓钟的来当吉祥物。

乖乖！仗都不用打，直接让瘟神往那儿一站，跟匈奴人比智力，给匈奴人玩儿一百零八种不同样式的下马威，输的那方麻溜退兵。

恐怕不出十天，整片边域都能给赢回来，说不定还能给瘟神讨一个助军英雄的名号回来。

笑声还未平息，黄庭信急急忙忙掀帐而进面色凝重，倒把众人看得怔神。

“那个易容安排在杜府的孩子，死了。”

黄庭信一句话将众人的笑意凝在面上，魏之渊笑得最夸张，咧个嘴巴半天没有收回来，现在又瞪大个眼睛，不协调得骇人。

杜呈然扯过信纸扫览一遍，面上浮出几分怒意。

副将们接过信传阅一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相对无言。

替身死了，用的是杜呈然的身份，信中丝毫没有提及对其下手的是何人。

既然殿上无事，宣帝自然没有在这节骨眼上除人落柄的必要；若是其他大臣，大臣就算再不喜杜家，也要看上头人的脸色行事。

如此大动干戈，不惜冒天下大不韪之险杀一个傻子？

原因无非有二，一为除而快之，二为......试探。

替身已死若真身不回，倘若真乃试探手段，代价风险不免太大了些。

不论是谁，恐怕此番进退之间，皆是深渊。

钟府。

“大人，杜呈然的马车消失在城郊。”

“又是城郊？”钟时顷若有所思，翘着腿手指轻点桌面，“一直没出来？”

钟福点头，“在将军巷还发现了杜家车夫的尸首。”

“确认过是送傻子来的那个？”

“无误。”

钟福继续道，“只是影卫尾随半道，便被人灭了口。”

“与杜家？”

“脖颈上的伤痕出自同一刃。”

有意思了。

七月十五当晚林岘自缢在狱中，面具人搜捕到城郊便没了后续。

南阁大弟子被刑司折磨得不成人形，临着最后一口气全盘托出。

那晚的面具人确实是冲钟时顷去的，不知哪位大人物应允了林岘，只要钟时顷一死，影卫南阁必将合并，阁主依然是他林岘。

有名之下还坐了实，无疑是对整个南阁的承认，人为名死，这赢头，他林岘拒绝不了。

总觉这事同杜家存在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而今日杜呈然在殿前的行为也不似作假。

钟时顷起了几分莫名由来的兴奋感。

*

马嘶鸣引得整个北疆军营一阵探目，杜鸣跳下马，背风仆尘尘奔向营帐。

齐堂凝重的景象把杜鸣看得一愣。

杜鸣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将军，李将军已达军营五里外。”

“备马。”

李启莲慢悠悠的驾马前靠，众将出营三尺行迎礼，这在他预期内。

只不过那为首的生面孔让他微讶。

那人平貌虽不奇，气势却无丝毫怯意。待稍近些时，先前的疑虑打得烟消云散。

样貌变了，有些人的气质却变不了。是天生的。

除了杜老将的独子，恐怕整个北疆也找不出第二个，或者说，整个晋国也无近者。

“李将军。”

杜呈然抱拳先向李启莲问礼，论辈论资都该如此。

李启莲下马微微颔首，架势还没摆起来一声粗旷的嗓音让他一脸难色。

“莲妹——”

魏之渊隔老远扬手招呼，其余八人很好的管理了自己的表情，他们可打不过这位南域将领。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魏之渊夹在胳膊肘往军营里拽，一脸亲昵的唤着莲妹。

男人浑身肌肉都在蓄力，仿佛紧攥的拳头随时都会落在那胡子拉渣的副将身上。

“莲妹莲妹，你怎的这么久都不来一封信？可知你魏哥哥我想你想的有多苦。”

小兵以为自家副将老铁树开了花，纷纷探头往这边张望，都想先睹一番副将夫人的花颜美貌。

这一眼扫视把不少小兵吓得一噎。

美......确实是美！

那脸上横肉堆得能夹死蚂蚁，一双虎目瞪得老圆，肱二头肌衬得其横眉怒目好不骇人。

绝！

自家副将的夫人必须与众不同！自己讲出的美，跪着也要欣赏完。

魏之渊摆摆手有些不乐意，“看屁看！不知道我莲妹害羞？去去去，干你们自己的去，五十圈没跑完晚上甭睡觉。”

害羞？

对对对，是是是。

李启莲咬牙切齿尽量把声调放平，“魏之渊，莫不是上次切磋你断的骨接好了？”

“你魏哥哥有这么矫揉？走走走，哥哥带你参观军营去。”魏之渊丝毫没把败绩放在心上。

李启莲一甩手，硬生生把魏之渊拍了出去。

“参观个屁，老子连你们营里有多少耗子洞都知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嘿，这你不知道了吧，又新生了一窝小耗子多刨了几个洞，要不我领你瞧瞧去？”魏之渊没脸没皮的继续往上贴。

“滚蛋。”

李启莲刚想动手被身后的小将一唤。

“李将军，杜副将有请。”

李启莲摆摆手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将一走一把将魏之渊拽过来。

“你给我一句准话，是不是你们那个杜小将军偷偷回营了。”

魏之渊刚想打哈哈糊弄过去，李启莲一撒手，“行了，别跟我打马虎眼，杜鸣那小子都来了，杜呈然还能在京城里边儿安生呆着？”

李启莲拍拍魏之渊的肩，“北疆呆不下去了来南域给我当个伙夫，养你。”

魏之渊一脚踹过去，那人躲了一下回手钳住他送过来的脚踝，就这么一拉，一个大劈叉下去魏副将的嚎叫声绕了北疆营半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