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章柯兄你可真是迟钝。我俩都快吵起来了你才发现。”焦章柯从小就这样，他知道的，就是随口抱怨。

“穆阳就是争强好胜，好功名，等再过两年就好了。”

焦章柯是一步一步靠实力打出成绩的，自然是不知道军队中惯有这种人。焦章柯年纪轻轻便成了将军，不仅是士兵们尊重他，平民百姓也无有不尊重的。

“你呀，自然不知道将士们最嫌我这种人。又是空有高位的公子哥，上报皇帝时又容易分走功劳。你说能不烦我么。”

刃一刃二一会就把水提来了，架了个简易屏风，延长青便开始脱衣服。

焦章柯坐在屏风外，跟延长青把话说完。

“你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自然。诶，章柯兄，先不说这个了。云城的难民都在哪？我想问问他们知道些什么情报。”

“过两日去云城，问问就是了。”

保护百姓是为了稳定民心军心，顺便也能问到敌方的情报，现下无事，自然是越快去越好。

延长青与焦章柯第二日便又带着部分亲信去了云城。

“焦将军，上次那伙匪贼来过后，百姓们便一直担惊受怕着。幸好将军你们来了，这下可真是能放心了。”说话的便是云城的知县马卫，看上去精瘦的一个人，笑容满面的领着焦章柯与延长青在城中巡查。

马卫当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跟了一位不知是师爷还是什么人，小孩模样秀气个子挺矮，总之看上去像个读书人。

焦章柯没带穆阳来，只跟了些亲信，延长青走在焦章柯斜后方，自然也带着刃一刃二。

“我会放一队人马在城中帮助护卫队，以后便不必再担心了。”

“是，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城中百姓。”

马卫附和着焦章柯的话，乍一看倒真没什么问题。

延长青垂着眼睛，默不作声地把城中环视了一圈。他有意走在焦章柯后面，又穿的不显眼，这知县没看见他也是正常。

正值盛夏，天气炎热日头又大。城中的街上空无一人，只剩几个空荡荡的小摊桌椅。屋宅的门窗也是紧紧关闭，除了焦章柯这支小队的走路声，城中并无其他声音了。

延长青觉得着实有些不对劲。在城中转了那么久，别说几个百姓，就连爱玩闹的孩童也没有几个。照理来说，孩子最是贪玩，就算天气炎热也要结伴玩耍。这城中既没有人，又看不见任何生机。

这不对劲的氛围就连焦章柯都看出来了。

“敢问这位大人，城中的百姓都在何处？”

别说百姓了，延长青他们进来时，就连穿着护城服的士兵都没看见。

马卫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又恢复正常。

“云城离集市远，吃饭只能自供自给。这天虽然热，城中百姓也还要干农活，虽是辛苦了。但他们早已习惯，没有大碍的。”

“那为什么，连护卫队也不见了呢？”

延长青本就在意护卫队，现下又不见百姓，又不见护卫队，一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能不起疑么。

马卫脸色僵硬，看了看焦章柯，不知道延长青是何人，在焦章柯面前说话也如此大胆。

延长青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盘问。

“莫不是……知县大人吩咐了什么？让百姓全都关在家中？闭门不出？”虽是在问，可字字句句都透露出肯定。延长青露出玩味的笑容。他漂亮的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眼神却似刀一样在县官身上划来划去。他越是看，马卫的脸色越苍白，流下丝丝冷汗。

“你这点伎俩，糊弄糊弄只会打仗的将军也就罢了。骗我？你可知道本王是谁？”延长青连本王说都出来了，再猜不到就是傻子了。

焦章柯默不作声，带着士兵们在一旁看着。

“砚王殿下！下官见过砚王！”早先就知道皇帝派了砚王做元帅，可不知他会跟焦章柯一起巡查。谁家公子不是娇气不肯吹风。早知道砚王要来，他哪敢耍这点小聪明。

砚王也是掌有封地的，哪里不对劲一猜就知道！

“说吧，百姓去哪了。”延长青看似漫不经心，使了个眼色让刃一给刃一。

刃一收到后，立刻离开去寻。

现在已是无法再改口，马卫硬着头皮接着说：“做农活。”

“见了本王怎么不跪下行礼。”

马卫更是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身边那个师爷也跟着跪下。

延长青寻了个小木凳坐着，许久没人擦过，都是灰尘。延长青也不嫌脏，翘着二郎腿问他：“本王再问你一遍，百姓去哪了？”

县官平日里不曾跪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便罢了，城中不曾好生修路，地面沙石又多，不一会膝盖就疼起来。延长青又直勾勾的盯着他，顶着压力膝盖就更忽视不了疼痛。

“你可想清楚，本王的人已经去找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报给本王听，那时候你求饶还有用么？”

马卫顶着太阳，脸上冒出许多汗，偏头一看几个强壮士兵也直勾勾的望着他，显然是怕他突然有所动作。

但他还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说。

“章柯兄，不必防着他，他连站起来都困难了。让士兵们去巡查吧，日头烈，再让将士们干站着多不好。”

北方风大，又那么大日头晒着，难免让人心中烦躁。他开口让他们去巡查，实则就是去阴凉处歇会。

将士们果然都面露喜色，没有焦章柯的答应确实不敢动的，都只去看焦章柯。

“去吧。四处找找，看看百姓们都在哪，有疑点马上回来告知我。”

延长青坐着，县官跪着。

刃二不知道在哪寻了把伞给延长青和焦章柯打着挡太阳。装备倒是挺齐全。

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睛，不一会马卫的衣衫都汗湿了，他看上去还好。身边的那个少年看上去就比较糟了，看上去蔫头蔫脑的，头也跟着一点一点的，似乎马上要晕厥一样。

而延长青恶名在外，马卫也不敢向他求饶。

又过了一会，刃一才回来。附在延长青身边说了些什么。

“走吧，去瞧瞧你藏起来的人。”延长青站起来，接过刃二手里的伞，冲跪着的两人昂了昂下巴。

马卫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跪了一刻钟。一时半会也走动不了，他用袖子擦擦汗，又把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拉起来，才勉强跟上延长青。

刃一带着延长青与焦章柯左拐右拐，几乎从城北走到城南，还有向城外走的趋势。

“你向皇帝要了那么多钱，那些百姓连在城中住的地方都没有？”焦章柯虽然不善处理这些事，可终究是爱护民众的。叫他知道马卫这样对待百姓，那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义父把钱贪了。”那师爷长相的孩子突然开口。

“义父，他是你义父？”

“贪了？”

延长青与焦章柯两人在意的点完全不一样。

“你说什么！你给我闭嘴！”马卫吓了一跳，伸手去打他的嘴。

他养这个小兔崽子可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被出卖的！这个贱种！

焦章柯把人揽过来挡在他身前，使了个眼色叫身边的亲信把人制住。

“我知道了！你想坐上我这位置是不是？！所以你才说给他们听！你真狠啊！”

那少年也不做声，只静静看着马卫癫狂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