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负责设计紫微宫绿化工程的设计师格调显然是很高的。

长长的回廊似乎仿照的是"山路十八弯"的创作理念，供电也不稳定，道路两旁的路灯明明灭灭，营造出了一种模糊的黑暗意境，就连天上的星光也模糊起来了。

奥斯汀平日里是没有什么闲功夫来感受这所谓人工智能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科学设计，他要出门，要么是从地下车库出来或者直接飞遁，从正门进出大概只有他搬来的第一天的事。

它的人工智能就在于当奥斯汀和严勘在花园里不明状况的情况下，在一个地方重复了三次路过的时候，一段声音洪亮的话语就会直接传入他们的听觉神经，给他们指明方向。

奥斯汀对自己的坚持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尽管严勘曾两次提醒他这条路他们貌似已经走过的事实。

奥斯汀显然企图反驳，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严勘有点意外，不想帝国战神人设里竟然还有路痴属性。

突然，变化突如其来，伴随着手腕处一阵刺痛和灼痛，严勘全身都僵硬了。

紫薇宫某处正传来一种模糊的感觉，像是巨型机器正在吸取动力，积蓄着动力准备终身一跃，这是一种没有理由的直觉，随着能量的逐渐积累，严勘内心的悸动越来越明显。

他猛地挺住了脚步，他前方几步之遥的奥斯汀疑惑地看着他。

严勘垂下眼，看了看手腕处仿佛被黑痕侵蚀的的痕迹，舌尖抵了一下齿缝处:"这里什么东西？"

奥斯汀明显被他问得一愣，没有明白着句疑问从何而来，但很快在一阵隆隆的响声中，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不远处，紫薇宫右侧在一阵耀眼的强光中轰塔，有什么东西挣脱开了。

"黑蛛，不……"

奥斯汀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严勘此刻看傻了，他此刻感受到血液都在沸腾，心跳声好像被放大了十几倍，体内好像有东西在敲敲打打，到处都绷紧了。

奥斯汀的目光敏锐捕捉到了严勘手腕处的异常，他一手抓住严勘的手腕，以一种僵凝的口吻道:"现在，把黑蛛控制住。"

严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黑蛛？我怎么能控制得住它！"

"你能！"

人工智能此刻恰逢时宜地稳定了来回忽闪的照明灯，奥斯汀半边身子仍然隐在暗处，面色苍白却目光锐利，他话语里的步步紧逼让严勘无法反驳更来不及去深究。

黑蛛凌架与他们头上，以一种能搅动漩涡般迅速在空中飘荡，它盘旋而上，严勘感觉到它还在不断地升高。

奥斯汀手臂微颤，他放开了严勘…………

严勘深深地看了奥斯汀一眼，接着整个人就像陷入了一个无意识所构成的世界——意识的主体只有黑暗、静寂与无形的永恒。

他的自我仿佛成了一条线，在空旷地带无处不在，突然，他眼前变成了巨大的空白，唯有一头体型恐怖的黑色巨蛛骤然出现，他被眼前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巨蛛动了它那庞大如山丘般的身体，一时空间仿佛被它它踏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它蓦然张开深口獠牙，轰然向着严勘的方向直直扑过去，遮天蔽日地一声巨响。

——轰

他以为巨蛛是他扑来，下意识地闪退，可是巨蛛只是匍匐在地，就一动不动。带起的飓风消散，严勘是真的愣住了，黑蛛认他为主了……

严勘睁开眼睛，便控制着黑蛛直直往下坠——

——驾驶室内一片死寂。

然后，严勘头顶上方传来一段油腔滑调，声音洪亮的话语:

您的驾驶座椅是否舒适？鉴于上一任驾驶者和您的身材略有差异，何不试试军方专利伸缩自如座椅，它经过科学设计，更适合人体自然曲线。

黑蛛的智能语音系统尽心尽职地扮演着电视导购员的身份。

严勘真的呆住了，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重新抬起手，瞳孔一缩。

只见手腕处的原有的机甲印记仍然存在，金色展翅的绚烂的火红尾羽被长长的喙衔住，凤鸾鸟置身于天罗地网中，而一只形状与之同样大小的蜘蛛安静的静卧其中，一身淡黑的颜色，圆圆的眼睛前是对钳子般的嘴，随时准备攻击面前的食物，身体是长圆形。

两个相互独立的图案，但是彼此相互注视和映衬，却和谐地各成风景，相得益彰。

他把袖口卷起来的袖口放了下去，脑中思绪有点混乱。

他怎么能控制黑蛛，那不是奥斯汀的机甲，心中翻涌着密而不宣的汹涌情绪。

庞大的机身如跳跃的飞流直下，重新回到了紫薇宫黑蛛的机甲室。

奥斯汀看着要沉入地下的巨型机甲，沉声道:"出来！"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到了奥斯汀身后，扑通跪在了地上。

那四人统一的黑色劲装，为首的赫然是亲卫长杰拉尔德。

"陛下恕罪！"杰拉尔德头低得更低，开口就是请罪:"黑蛛所在的地下通道莫名被偷袭，胸口的能源也不知道被谁补给了，指挥台下的命令强制黑蛛启动，我们拦不住……"

奥斯汀打断了他:"封锁紫薇宫，私下派出人，一个身份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

"黑蛛刚才发出的动静太大了，它破开禁锢场的时候，那声音快把整个宫殿笼罩了，如今恐怕各方势力都把注意力放在这里，毕竟黑蛛已经很久都没有露过面了，半个月来，外界都对您猜测纷纷…………"

奥斯汀颔首不语。

杰拉尔德壮着胆子望向奥斯汀:"陛下，我能问您黑蛛驾驶室里的是谁吗？外界传言说陛下从一年前就不能驾驶机甲了，是真的吗？"

奥斯汀半晌却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杰拉尔德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出了皇帝此刻的心情不愉，因此适时地闭上了嘴。

"我早该知道，纸包不住火的，你还记得两年前的我在海底城修养，养病只是借口，我精神力毁了，没法再驾驶机甲了。"

"传说海底城有个能够治疗精神力的当代圣手，养病是用来掩盖我的异常而已。"

奥斯汀轻轻叹了一口气。

奥斯汀选择无视杰拉尔德第一个问题，可此时他也无暇顾及，谁能想到奥斯汀真如传言那般不能驾驶机甲了呢，黑蛛从一年前就被牢牢禁锢在了地下机甲室内，今日这一出把一切都捅在明面上了，所幸黑蛛没有飞出紫薇宫的范围，那些盯着的眼睛查不出什么端倪。

"那您为何连身边的亲卫都未曾透露，"杰拉尔德不解:"就像那天在游弋舰上的行刺，如果陛下您能告诉我们，当天的守卫至少要增加一倍，势必不会出现让陛下身处险境的情形的——"

奥斯汀笑着摇摇头，吸了一口深夜里清冷的空气，那眼神里有一丝微微地自嘲:"我也没到被人小心呵护的程度吧。"

"陛下，那天如果不是严勘，即使防护罩开得及时，都晚了吧，您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阴影中的杰拉尔德有些动容道。

奥斯汀挥手让他们起身。

严勘神情恍惚地把黑蛛丢在地下机甲室内，便匆匆向着奥斯汀的位置走去，位于地下通道的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黑蛛就已经从天而降，严勘确实脑子有些乱，他明明可以召出凤鸾，却却硬生生地在黑夜里狂奔，速度之快，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从驾驶室翻身跃下的严勘。

奥斯汀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智脑显示出黑蛛此刻位置，难得地出现了神情的凝滞。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声，奥斯汀一想道来人，竟然有些想逃跑的冲动。

奥斯汀手向上一扬，杰拉尔德等人会意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紧接着是严勘喘着气出现出现在他眼前，他一路狂奔英挺的面容都出现了一点狰狞之色，神色有些阴霾。

奥斯汀不疾不徐的站定在他跟前，打量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你……黑蛛，"严勘简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严勘看着奥斯汀薄唇上勾起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