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半夜吊水,百无聊赖,两个人
小说: 杀人的小说 作者:岐夬 字数:3092 更新时间:2021-05-07 06:40:44
024
我用纸杯接了两杯热水,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林金草在吃炸鸡,我闻到炸鸡混着消毒剂,各种药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半夜,医院25平的休息间里,隔间里有人说话,我们这间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吊水。
我把两杯热水,都放在了和金属椅子连在一起的桌子上,说,有点烫,待会再喝。
他把手里的炸鸡分给我,说,一起吃。
我拿出桌子上的另外一份外卖说,我点了两份的。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打开外卖的包装,他让我坐在他旁边,说想蘸我的番茄酱,他的那份薯条里,没有番茄酱。
我撕开番茄酱,坐到他身边,把半包番茄酱挤到他的薯条上,然后给自己留了一半。
我边吃炸薯条边说,“给差评算了。”
林金草说,“没必要,大晚上的,还下雨,又是医院,能给你送就很不错了。”
我吃着炸鸡块说,“我是给肯德基差评,又不是给骑手差评。”
林金草咳嗽声说,“那随便你。”
我问他,为什么咳嗽?不舒服吗?他说不知道,可能是有点受不了医院的气味,之前不咳嗽,进来医院之后才咳嗽的。
我又问他,那腰还疼吗?他说,就这样坐着没事,但可能躺不下去,之前照片子的时候躺下去就疼得不行。
我问他,“那你腰要怎么才能恢复?”
林金草说,“医生不是说了,自然恢复。”
我说了一句,哦。
林金草问我,你还打不打差评了?
我吸了口冰镇可乐,然后点开了黄色的图标的美团外卖,点到刚才的订单,想了想,还是没给差评。
我是一个点外卖重来没给过差评的人。想想还是算了,不就是一包番茄酱。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吐槽肯德基,边吃炸鸡块和薯条,几下林金草就吃完了,还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吃不饱,都不够垫肚子。
我说,“晚上不能吃太多。等我们吊完水,估计天都亮了,又要吃早餐。”
我们东拉西扯了一阵,我喝光了可乐,林金草说,他上火了,口腔里有个泡。
我说,“哦。我好像嘴里也起泡了。”
上火这种事,终究还是没放过我呀。
他问我,“你哪里起泡了?”
我说,“下嘴皮附近。”
林金草好奇地看着我说,“你扯开给我看看,是你的泡大,还是我的泡大。”
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下嘴皮拉开,露出猩红的牙龈肉和口腔,用尖尖的舌头顶着长泡泡的地方说,“看到没,就是这,大吗?”
林金草说,“你凑过来点,我看不见。”
我侧过身,又用手把自己的下嘴皮拉下来了一些,用舌头往下顶着那个泡泡。
林金草用手扯我披散的头发说,“你再凑过来点嘛,看不见,你的这个角度刚好背光。”
我说,“要看你就自己凑过来看,我怎么知道你哪个角度看得见,哪个角度看不见。”
林金草伸出手,用手又扯开我的下嘴皮,左右拉了拉,还挪动了一下他的身子,然后食指伸进了我的下牙床附近,他用食指摸了摸我下嘴皮里面长的那个泡泡,还压了压。
林金草说,“不算特别大,还没黄豆大,就是很白,像真菌感染似的,怪恶心的。”
我心里想,觉得恶心你还用手摸啊,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他,“那你的长在哪?”
林金草说,“长在上牙床上,你看不到的,要用舌头往上顶,我才顶得到,感觉也不大。你要帮我看看吗?”
我说,“行,我帮你看看。”
我从他身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理了一下头发,把披散的发丝别在耳后,然后站在他面前,俯下了身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让他张开嘴,然后用手电筒光往他嘴里照。
他微微仰起脸,还用手翻开自己的上嘴皮,然后往上拉扯开,说,“看到了吗?在这。”
我才凑近他,就闻到他嘴里的一股炸鸡味。咸鲜之中带着香辣,吸,吮的时候有少许汁液流出来,像是被松脂包着小虫子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以前就闻到过他嘴里的很多味道,他丢了免税店的工作之后,跑回来向我撒泼时候,满嘴臭臭的酒嗝。
以及后来的某个在岸口西郊机场附近出租屋停电的夜晚,在一片黑暗之中,从他口齿里传出来的淡淡的雪花啤酒的麦香。
甚至还尝到过他嘴里鸡尾酒混了香草冰淇淋的腥甜味,从冰冰凉凉的触觉一点点融化开,渐渐地变成一股直烧心火的热烫。
那天,明明是他先亲的我,等我回吻他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推开,然后暴揍了一顿。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除了没有做过,其他的牵手接吻好像都有了。我想,有些无性恋的情侣,大概也就只到我们这种程度了吧。
但是我们,还是没有那种可能😔。
“喂!想些什么呢?有没有看到啊!”
他仰起脸问我,有没有看到泡泡。
我低下头一看,才发现,他的泡泡好大个!
在手机白亮的灯光下,我看到他软软肉肉的鲜红牙床里,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烟紫色和暖黄色的红血丝,在上嘴皮和牙齿粘连的地方,藏着一个大大的透明的水泡。
“金草,你的泡泡好大个,疼不疼?”
他说,“不疼,就是老想用舌头去顶它。”
我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泡,是今晚上才起的。圆圆的,硬硬的,也老想用舌头去顶它。还想用牙齿把它给咬破。”
林金草说,“我的好像也是才刚长出来的,不过是傍晚时候,我就发现长出来了。我还以为是和别人争辩太多,才长的。”
林金草想到的是口舌之争,之前居委会大姐让林金草去给那两个外国人劝架。
之前我好像忘记说了,林金草英语挺好的,而且他还会日语,能交流那种。
窗外雨声还在滴滴答答,后半夜气温下降,好在我们都穿了外套,水也凉了。
我把水从桌子上端过来,递给他,说应该可以喝了。他把喝光了的空纸杯还给我,让我帮忙扔掉。
垃圾桶在隔间的外面,我动手打扫了刚才吃过的外卖和袋子,去门外面扔垃圾。
刚走回来,他又让我帮他看看,吊在头顶上的针水还剩多少,他说他仰起头也看不清楚,他那个位置反光得厉害。
我走过去,拎起挂在杆子上的输液瓶,看了一下,告诉他,还剩三分之一左右。林金草来拉我外套的衣角,让我坐在他身边。
我刚坐下去,他又来扯我披散的头发,他还说我,“你的头发有些出油了。”
我说,“熬了一夜,神仙的头发也得出油。”
“友仔,你的头发真的好长。”
我说,“嗯。懒得剪而已。”
林金草突然凑过来和我一脸认真地说,“友仔,你今天好像我妈。头发也和我妈的一样长。居然没有骂我,对我好温柔。只有我妈,会看我嘴里面长的泡,也只有我妈,会半夜三更开车送我来医院。友仔,如果你是个女人的话,我当场就想叫你一声「妈」。”
听到林金草突然这么说话,我简直无语了,就差整个人直接石化在他面前。我吞吞吐吐地说,“那…那你…也可真够变态的。”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把我当“你妈”,就离谱。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属实把我给整破防了这波。我想,我当时的眼神里,肯定流露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的吧。如果他能读得出来我的难过,想必也不会一味地用滑稽、戏谑地态度来对待我。
但我早已经习惯了他的不认真和不较真,因为我本来就不敢和他来真的。反而继续现在这种暧昧不清地相处,我还能勉强地维持着自作多情的幻想,也不至于彻底地失去他。
反正他也没去找别人,那我当然不介意就这么陪他空耗着,走一步算一步。但是我从来不敢去设想,走不下去的那一天。
也许,那天就是明天。
明天过后,后天林金草的母亲,就要回来了,我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林金草接着说,“唉。我只是实话实说。也只有跟你,我才说得出来这么露骨的话,换了别人,那多不好意思呐。”
我摆摆手,坐在他身边,假装无所谓地笑着说,“曾经有段时间,我也觉得,你特像我爸,像我爸年轻的时候,又高大又斯文,气宇轩昂地。好可惜,我没遗传得我爸,不然也不会这么瘦不拉几的长得像个电线杆。特别是厨艺,大概也只有我爸会给我做一桌好吃的等我下班,呜呜呜つ﹏⊂。但是我也绝对不可能叫你「爸爸」的啊,金草。”
林金草伸出手来,摸着我的头,像哄一条小狗似的,看着我一脸天真地说,“友仔,要不我们抱在一起哭吧!”
听他这么说,我捂着额头,有些哭笑不得,但又只能苦笑,“哈哈哈哈!金草,你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嘛?”
林金草也跟着笑了一阵,然后说,“医生刚刚给我开的消炎药,你也吃点吧。”
我说,“一个泡泡而已,小问题,一两天就好了。倒是你的腰,什么时候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