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了一场大赦，童思乔在日记上写道。

分针，秒针，时针，嘀嗒嘀嗒地作响，幸福的有效期限也已经到期。

童思乔戴着耳机在宿舍楼下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腿酸得难以动弹才停了下来。她穿着白t恤瘫坐在塑胶跑道上，雨水未干透的跑道显着异样的猩红，她脊背后的衣服染上了一大片灰黑的水迹。她已经没有牵绊和牵挂了。

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童思乔，你自由了。”郑志帆说。

“我特别想喝酒。

“买两罐啤酒喝完就睡觉吧。”

“我要你带我去玩。”

“忙着备课呢。”

“你不是在忙着跟我说话吗？是她在家吧？”

“出差了。

童思乔说完以后才感到了不妥，郑志帆，可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又怎么能陪着她呢。而且，他是她的教授啊。

郑志帆听到她不说话，故意扯开了话题。

“今天做了好几个幻灯片，眼睛有点痛了。”

“你都不愿意理我了吗…”童思乔的声音沉了下来，轻得像一条游丝，似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郑志帆在另一头偏偏听得特别清楚。

我不是不想理你。他在心里说。

犹豫了很久，他说：“出来吧。”

夜晚，十点半。

童思乔穿着小衬衣和短裤站在地铁口张望。

像歌词所写的那样，她听见那些被剪碎的风声来自地铁和人海。上行的电梯出现了郑志帆高大的身影，他穿着短袖上衣和修身的米驼色西裤，远远地微笑着跟她挥手打招呼。

“他的腿长到了我的腰间，我很喜欢抱着他，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和我说话。”

负一层的小清吧亮着昏暗微黄的壁灯，旋转的彩灯光线偶尔落到郑志帆的指间。他皱眉的时候，童思乔能看到岁月烙在他的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回忆。

他，就是郑志帆，没有一个人能像他。

服务员端上来了一大揸黑啤，郑志帆拿起童思乔面前的玻璃酒杯，娴熟地打开啤酒的阀门，流出来一点。他摇晃了几下她的杯子，再倒干净里面的酒泡。

“你总是来清吧吗？”

“以前会，后来就没什么自由了。”郑志帆无奈地笑了笑，“现在就当是终身监禁刑期里的保释吧。”

童思乔听了这番话神情变得有点沉重。

酒液通过阀门顺着光洁的酒杯壁流了下来，泛起厚厚一层绵密的啤酒泡，郑志帆指着酒杯说：“童思乔，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童思乔疑惑地看着他说：“啤酒啊。”

郑志帆摇了摇头，说：“这叫’杯壁下流’。”

童思乔一下笑了出来：“老师，你好冷。”

“你肯笑就行了。”郑志帆的语气认真了不少。他拿起盛满啤酒的酒杯碰了碰童思乔的杯沿，发出清脆的碰杯声。

略带苦涩的啤酒滑落了童思乔的喉咙，好几杯下肚，她的脸颊慢慢地泛起了微红。

郑志帆从外套里层的暗格里掏出一包万宝路，他纤细的手指拉开烟盒的塑封纸，拿出一支给童思乔：“你最喜欢的。”

“你不是老师吗？”

“我不过也是个普通人而已。”郑志帆随口答了一句。

童思乔的态度突然变得无比认真，她看着郑志帆不容置疑地说：“你一点都不普通，你真的很厉害。”

郑志帆觉得有点意外，他滑动在酒杯边缘的手指停了下来，那一刻童思乔信誓旦旦的样子停格了。

“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想，那就好了。”

“她不是这样想的吗？”

“她比我大一点，阅历比我多，也比较成熟，很多事有自己的看法。我能做到的，远远还不够。 ”

童思乔沉默了，她低下头又饮了满满一杯。她感觉到了坐在对面的人的无力，无力得再多心酸，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真的好想拉紧你的手。童思乔的心里响了一个声音。

她呆呆地看着郑志帆的脸庞，他沉稳得让人安心，又脆弱得被她识破。

那晚两个人喝了好几升啤酒，醉得肆意妄行，童思乔扶着摇摇晃晃的郑志帆走到了卫生间。童思乔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神经的兴奋。

她和郑志帆一起挤进了一个厕格，郑志帆胃里的酒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童思乔拍着他的后背，放肆地发出张狂的笑声。

晕头转向的郑志帆摘下眼镜灌了好几大口自来水漱了漱口，他迷迷糊糊地看着童思乔，语无伦次地说：“你平时干嘛整天看着我发呆？”

本来在郑志帆身边兴奋得转来转去又蹦又跳的童思乔定住了，她的脸颊和耳根子不知道是因为酒精挥发的缘故还是被识穿的羞愧，一下热了起来。

郑志帆摘下眼镜的时候，眼睛特别地有神，脸上的皮肤白皙而细嫩，没有一点多余的痕迹。他眼角的每一下扬动，眼神都似乎在跟童思乔窃窃私语。

酒意霎那间冲上了童思乔的头脑，她毫不修饰地说：“因为你很好看啊。”

说完，她抱住了郑志帆的腰用力地踮起双脚吻上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