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琉斯怎么都没想到好不容易在帕特洛克罗斯下班后的约会，会变成单纯听他抱怨工作以及思考人生，他本以为会更……罗曼蒂克一点，比如展望属于他们的未来，或者想想眼前的事情：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想要如何度过，菜单上有没有想吃的想喝的，吃完饭后去哪儿转转，诸如此类。

但是帕特洛克罗斯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狄奥墨得斯有些时候的确是挺烦的。我佩服他的上进心，但是没必要总是抢着干活，要知道那群老家伙就是喜欢把自己的破事丢给他……”

阿喀琉斯笑着看着他，默默翻开了菜单，扫了一眼上面的菜品，按照帕特洛克罗斯喜欢的点了一遍。嗯，等帕特洛克罗斯吃饱喝足后，他只要吃帕特洛克罗斯就好了，这就是再直白不过的食物链。“给你。尽快上菜吧，好堵住这家伙的嘴。”阿喀琉斯往后一仰，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后偏头一笑，“啊哈不对，我忘了他会一边吃一遍继续讲。”

“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罗斯不满地盯着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粘上红茶的嘴唇变得湿润，“我早就发现你没在听我说话。”

阿喀琉斯眼神游离了一会儿：“嗯……因为你说了我也无法为你分担烦恼呀。明天你还是要面对这个人，还是要气鼓鼓的。”

“错。”帕特洛克罗斯放下杯子，“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而且，”

阿喀琉斯好奇地抬起下巴，换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嗯？”

“而且我收到信件，明天大埃阿斯和透克洛斯的船只会抵达码头。”

阿喀琉斯大失所望地又倒回了椅子上。

“你不喜欢他们回来？”

“谁会喜欢啊。”阿喀琉斯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有时间跟你二人独处，他们一回来，又要一窝蜂吵吵囔囔了。”

“你该不会也是因为这点才把安提洛科斯弄走吧……”帕特洛克罗斯望着开胃菜上桌，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对安提洛科斯有很深的依赖，但那和对你的感情不一样。所以等他恢复了，就让他快点回来，我需要一个了解我的管家。”

“对我的什么感情？”阿喀琉斯饶有兴趣地用叉子挑起一颗樱桃，送到帕特洛克罗斯嘴边，“我也很了解你呀。你看，都是你爱吃的。”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帕特洛克罗斯很自然地张嘴叼走了樱桃，洁白的牙齿嵌入果肉内，殷红的果汁缓缓滴落。

像极了美味的鲜血。

阿喀琉斯察觉到安提洛科斯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帕特洛克罗斯更为自然乖巧。或许是潜意识里在安提洛科斯面前，他要保持少爷的矜贵骄纵，不能太由着性子做他自己。所以能够勾出帕特洛克罗斯原貌的人只有自己而已，他很开心。而把安提洛科斯丢给奥托梅冬，这根本是一举两得，与自己心爱的人纠缠，并没有什么不妥。

“嗯……听说来了个老头子接替安提洛科斯？”

“你说的是老菲尼克斯吧。与其说接替安提罗科斯，不如说是我父亲需要一个了解他的人来照顾自己，正如我需要安提洛科斯一样。”

“老菲尼克斯……一直在你们家吗？最近？”

“是啊，是管家嘛。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嗯，没什么。”阿喀琉斯视线转开，看着逐渐暗沉的天空下人来人往，街灯将要亮起，他在等那一刻。

“我儿时的记忆，都是关于他。”帕特洛克罗斯声音柔和了很多，“老菲尼克斯，安提洛科斯，些许的父亲，和几乎没有记忆的母亲。”

“嗯，我的记忆满满当当都是我的母亲。”阿喀琉斯笑了，“就算我私自逃出来，我也还是很想她。你知道吗？很想很想，比想我父亲还想。明明我就是讨厌她对我的约束我才跑出来的，但是跑出来之后却总是在想她，有没有因为担心我而吃不下饭之类的。

“不过前阵子奥托梅冬告诉我，他就是我妈派来盯着我的。所以我的担心完全多余。想到这里我又很烦她了。而且，他说我得赶快回去。”

“赶快回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你身边的时间会变短。”

“你从没跟我说过呀？”

看着帕特洛克罗斯着急的气鼓鼓的样子，阿喀琉斯粲然一笑：“没跟你说是因为，我没打算回去。”

“嗯，这还差不多。”帕特洛克罗斯松了一口气，继续清扫眼前的食物。

“但是，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我不得不回去，你愿意……”

“不愿意。”帕特洛克罗斯含着食物直截了当地应道。“你是吸血鬼呀，吸血鬼生活的地方，人类可以存活吗？肯定很难受。”

阿喀琉斯瞠目结舌。

“你留下来就好啦。”

阿喀琉斯皱紧了眉头。他没想到帕特洛克罗斯会这么回答。他本以为……

“帕特洛克罗斯，吸血鬼生活在人类世界是很难受的。”

“为什么？”

他忘了他从没告诉他自己为了留在他身边而忍受的痛苦。身体与心灵。

“就比如，这里的日光。还有与我的种族不相符合的一切。

“我只是假扮成人类。”

“那如果我跟你去了吸血鬼的世界，我也要假扮成吸血鬼吗？”

“啊，不用假扮。”阿喀琉斯一笑，“咬你一口，你就是吸血鬼了。”

“那我已经被你咬了很多口。”

“我还没真正对你下手呢。”

帕特洛克罗斯吓了一跳：“所以，如果你真的要把我带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

“那为什么至今……”

阿喀琉斯耸耸肩。“我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那么做。”

街灯“啪”地一声全亮了，深蓝色的街道灯火通明。以前的烛火被电灯取代，光晕平稳而明亮。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把那块红宝石当成我。”

红宝石。他提到了红宝石。

“记住别让别人碰它。”

帕特洛克罗斯一时间意识恍惚。红宝石不在这里，它在奥德修斯那儿。阿喀琉斯与奥德修斯有往来，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好……好的。”帕特洛克罗斯说。抬头对上了阿喀琉斯冰蓝的的眼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