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凌等人是完全没有觉察到外边的天翻地覆的，当他看见两人并肩从外边走进来时，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顿。

他也许完全错估了两人的关系。

邱凌的目光落在沈二少格外殷红的双唇上，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阴翳，他微微侧颊，对上了对面头牌妓子同样狠戾的眼神。

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是有些明白了霓裳死也要攀着二少的理由。

不满，怨恨，愤懑，不甘，这些都能折磨你致死，而最终你会发现，只有占有，才是表达爱意的最佳方式。

沈云窃给沈云泽规定了门禁，在座的旧客们都知道这个规矩，于是沈云泽起身告辞时也不敢多加阻拦。

门外等候多时的福喜跺了跺站麻了的脚，看准二少爷身影一出现，就迎上去把白绒大氅披到了青年的肩膀上。

“您可算是喝完了。”福喜一有人在身边就闲不下他那张叽里呱啦的嘴，天生的大嗓门就从东楼一直传到了西。

“您可赶快着些，还要赶着大少的底线进呢，上次迟到我可被罚了个够呛……”

沈云泽原本就喝得昏昏沉沉的脑子被他吵得生疼，斜着眼眸掠过来一眼，万般的媚态艳得福喜一时忘记了讲话。

二少还以为自己极具威慑力，心情舒坦地拢了拢大氅，小脸被埋在纯色长毛中，显得如雪般瓷白。

沈家的车子就停在戏园门口的正中央，显得极其嚣张，沈云泽一眼就看见了，于是利索地爬上车。

光线黑暗，车门一打开就弥散出了一股烟味，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或明或灭，宛如巨兽的瞳孔。

沈云泽微微愣住了，身子又往里边探了探，眼睛才彻底适应黑暗。

裴家的大少今日身着一席深色的袍褂，鼻梁上难得地架着一副细边眼镜。

裴宁稚的眉眼如画，神色间带着十足的淡漠，比较之前，又多了一股文雅的书卷气。

大少修长的手指松散地夹着一支烟，吐息间白雾涌动，掩在镜片后的目光便锐利如同毒蟒。

幻境刹那破碎，凶兽撕开文质彬彬的外壳，露出凶残暴戾的本源。

仿佛自己一有异动，尖锐的牙齿便会瞬间刺穿自己的咽喉而给予死亡。

“怎么？舍得回来了？”一句话像是结了冰，不难想象出声的主人此时的心情如何糟糕。

沈云泽抿了抿唇，微微俯身时随眼一望，便发现按着裴宁稚那个角度看的话――戏园阳台上的风景一览无余。

……豁，刺激。

沈云泽一瞬间浑身汗毛倒竖，一颗勇敢的心当即犯起怂来。

他讪讪地靠着车门坐好，双手搭在膝盖上，努力让自己显得乖巧起来。

“这……这么晚了，哥哥还来接我啊？”

闻言，裴宁稚似是哼笑了一声，却全然没有一点答话的意思。

他的唇角似是温和地微微勾起，可低垂的眼眸中却完全没有一丝笑意，裴宁稚的目光掠瞥过少年尚显稚嫩的脸庞，带满了淬了冰般的冷酷与暴戾。

车子在清冷的街道上悄然划过黑暗，车内一片寂静，充当司机的福喜大气不敢出，连伸手按下隔板的勇气都不配拥有。

半晌后，才见小少爷小心翼翼地靠了靠，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扯住裴宁稚的袖子，沈二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哥哥……你生气了吗？”

小孩儿的皮肤白皙幼嫩，软着声音讨好时就仿佛委屈地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似的。

明明是自己生气，却好像沈云泽才是被气昏了头的那一个。

这么想着，裴宁稚却没来由地心里一软，他伸手抚了抚小少爷的脑袋，指尖穿插过柔软的发丝，带来无尽的悸动。

“是啊……”裴宁稚的眸色沉沉，“哥哥很难受。”

他的指尖轻轻地捏着小孩儿颈后的一处软肉，

“……所以云泽，能不能哄哄哥哥？”

沈云泽没有说话。

车内于是又回归寂静，裴宁稚有些自嘲地垂下眸子，手指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根本没带烟，裴宁稚有些烦闷地抬手按了按眼角，便听见小少爷忽然发话道：

“福喜，停车。”

“……啊？”福喜一个激灵，满脸苦涩地依言把车停在了路边。

“滚下去。”

福喜几乎都要习惯了这种被战火波及的待遇，二话不说地开门就滚。

车门打开又合上，于是车内顿时只剩下了裴宁稚和沈云泽两个人。

裴宁稚动作一顿，还未来得及发什么话，就听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柔柔地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沈家的小少爷飞快地“啾”了一口，连耳根子都泛起红来，他有些羞赧地抿着双唇，两只放在腿上的手捏得紧紧的。

明明害羞到了极点，却仍旧鼓着勇气抬眼去瞧裴大少的表情：

“哥……哥哥，我哄哄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见裴宁稚仍没有什么表情，小孩儿一下子就急了：

“我第一次哄人，你不能骂我了！”

裴宁稚直直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极其剧烈地跳动着，全副身心都叫嚣着渴望。

就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吻，连撩拨的意味都算不上，却一下子叫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的手一下子扣住小少爷的后脑勺，俯身狠狠地吻了下去。

津液交缠间从嘴角溢出，裴家的大少爷眸底深色暗沉，他一下一下地用指腹揩着小孩儿殷红湿润的嘴唇，似乎是想借此来擦去什么秽物。

他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与对面相抵，小少爷还在略微急促地喘着气，灼热的气息于冰冷的空气中相遇，下一秒便冗杂融合，痴缠相牵。

裴宁稚紧紧地搂着眼前的小孩儿，声音低低的，似是喟叹：

“崽崽……你真的好赖皮啊。”

小孩儿的脸依旧通红着，平日里傲气地像只小孔雀似的的沈家二少此时乖巧地趴伏在裴宁稚的怀里，软乎乎的，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甜味，活像只还没断奶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