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主子。”

五男二女，十一二岁的孩子们齐齐的跪了一排，声音稚嫩，脸上却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

这些，都是四无为他训练好的孩子，各自有擅长的领域，都会是日后季月的助力。

“给他们赐名吧。”四无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紫参野鸡汤，低头专注的品味汤的味道。

季月没有看跪着的孩子们，低头盯着盘子里的梅花香饼，似乎是瞬间，利索的开口“从左到右，血鸦、灵鹤、仇鹰、飞蝎、霜鱼、拂兔、虹鹿。”

房后树上的月影遮在面罩下的嘴巴微微翘起。

影子只有他一个。

真好。

“谢主子赐名！”

四无喝了一口汤，味道感觉还不错，抬头示意季月也喝一口。

“除了血鸦和灵鹤，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季月抬头看向四无，看到四无轻扣了个响指，低声喊了句“月影。”

刹那间，季月只看到门口木几上那件白净瓷玉瓶中插着的金玉芝叶轻轻晃动了两下，再恍神，就看到跪在桌前的月影。

“主子，师父。”

“你带他们两个下去，等你离开后，让他们两个替你。”

离开•••

月影的头又往下压了压，不敢抬头看桌旁的人。

季月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头品尝着盘中的食物。

“是。”三个人一起谢了恩，退出了偏堂。

和往常一样吃完了这顿年夜饭，季月喝完了刮油的茶水，桃雪给了季月压岁的红包，笑盈盈的拉着季月的手，让他早点休息。

季月反手握向桃雪，皱了皱眉，开口道

“母亲，今年我想出去看看。”

桃雪楞了一下，随即脸上泛起喜悦，黑眸中水光闪闪，连话语都有些语无伦次

“好，出去看看挺好，外面街景肯定很热闹，还可以去寺庙去祈福，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对了，拿上那件新做的白玉兰裘皮大氅，让铜尺带好手炉，那些好玩的，好看的，你喜欢就买，什么都不用顾及•••”

“母亲。”季月打断了桃雪的话，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走走。”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去安排。”

桃雪开心的离开偏堂，四无对着季月耸了耸肩。

“她很高兴，毕竟你之前总是对自己无所谓的样子，这是你第一次•••想要去尝试一些事情。”

第一次，有活着的感觉。

帝凰城的人们为了庆祝过年而忙碌，每个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带着笑意。

街景两边挂满了红色灯笼，各路摊贩早就占好了地盘，热闹的营业。

季月行走在热闹的人群中，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火热。

不管有什么烦闷忧愁，在这一夜，都不会去多想，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换上新衣，戴上新首饰，只想好好的过好这个年。

找了个还算宽阔的地方停下，季月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一众人说道“你们自行去逛吧，不用管我。”

身后的下人们自行散去，季月接过铜尺手中的暖炉，看向铜尺。

作为季月身边呆了这么久的人，那双眸子里的意思铜尺太懂了，拘束的搓了搓手，铜尺脸上带笑，恳求的说道“少爷，还是让铜尺跟着你吧？”

季月轻轻摇了摇头。

铜尺也不再强求，少爷一旦固执起来，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神左右晃了晃，也没看到月影的存在，最后无奈的离开。

孑身一人的季月感觉自在了很多，白色的大氅下包裹着他红色的衣装，这还是他第一次穿红色，衬的他的脸比大氅还要白，灯笼投下淡粉色的光，斑驳光影照在他的脸上，像是行走在梦幻般的世界般。

月影在街边的房顶，一步一步，跟着街上那个红白人影行走，视线包裹下，只有那个人，在这片繁华中独成一个世界。

后面的血鸦和灵鹤则是默默跟紧月影的步伐，学习一个暗卫应该做的一切。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开始拥挤。

季月鹿茸皮面的靴子上已经被踩了几个脚印，这些其实还好，主要是接踵的人群，季月总是被突然出现的力道撞歪，甚至鼻尖若隐若现能闻到人们兴奋欢呼发出的口气和汗湿味道。

好看的眉皱起，季月闭了闭眼睛，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好看的。

也没什么要感受的。

“啊！对不起！”旁边的一位姑娘脸红着后退道歉，待看到季月的脸，瞪大了眼睛，捏手绢的手有些无措。

“无妨。”

鞋子上多了一个脚印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姑娘沉醉在季月黑眸的余晖中，手指绞动手绢，嘴巴里的话吞吐，难以开口。

却不防，站着的人更容易被人流撞到，姑娘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身后人潮带倒，带着惊讶和一点点窃喜朝着季月扑去。

没有意料中的怀抱，姑娘狼狈的跌在了地上，待艰难的站起身子时，早已看不到那一抹惊艳的人影。

捏面人的李三正在努力和手中的小面人奋斗，恍然间，就看到自己摊位前站了一黑一白两个人，黑衣服的身形高大，脸上有道吓人的疤，白衣服的身形瘦弱，但是那张脸真是美绝了。

就是这两人面对面站着是怎么一回事？

月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他直接从房顶快速飞身而下，用胸膛护住了季月，顺便将人拉到了路边。

然后就是相顾无言。

月影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扯了扯嘴角，后挪了一步准备下跪。

岂料季月直接转过了身，大氅下伸出白净的手，指着李三手中的面人“老板，你手中那个面人我买了。”

“额•••”李三转了转手中的面人，堆起职业笑容，“好好好，马上捏完，捏完了就给您。”

李三手上的速度很快，几十年的面人经验，让他很快完成了手中的成品。

一个白衣黑发的公子，显然是按着季月的外形来捏的。

带着讨好的笑容，李三将面人递到季月手中“五文钱，这位公子。”

季月看着手中的面人，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怎么说，说他身上没有带钱？

旁边的月影赶紧从怀中掏出铜钱，给钱的时候看了一眼季月的面人，出口的话也拐了个弯

“给你钱，老板，顺便帮我也捏一个。”

“哦，好。”

李三开心的接过钱，从桌上揪起一块面团，灵活的捏起来。

一会，一个黑衣的小面人也捏好了。

月影结过面人，小心揣进怀中，深色的肤色很好的遮住了他脸上泛起的红晕，他就安静的站在季月的身边，带着保护性和不容置疑的感觉。

季月转了转手中的面人，快速旋转的小面人回他以微笑。

好像还不错，这条街还可以再走走。

沿着路边的摊位，季月一路行走，他从未注意过这些小摊贩，今晚视线从这些鲜活的摊子上扫过，那些只是在他记忆里无关紧要的小东西，现在完全吸引了他的兴趣。

月影抱着七八个礼品盒子和四五个油纸包，还要随时抽出手给买上瘾的主子付钱，除了在季月购买冰粥的时候阻拦了他，其余时候月影都是默默跟在后面，充当壮劳力。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一条闹市街走完，拐入另一条街，和刚才的热闹相比，明显萧瑟不少。

梧桐树影被拉的很长很长，梧桐树下，白色的身影静静靠在树干，阖眼休息。

月影靠在树的另一旁警戒，抬头呆呆的看着光秃秃的树干，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要去哪？”

不知何时，季月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眼眸中是不知名的情绪。

“去炼狱塔，师父告诉我炼狱塔在云秦洲边界，我要去那里将自己磨的更锋利，做主子最有利最能用的武器。”

“这是我的仇，你只是暗卫，只需要在身边保护我的安全。”

月影没有立刻回话，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一个暗卫，可是他现在不能接受只做一个暗卫，躲在暗处就永远只能看到主子的后背，所以他要去炼狱塔，他要给自己一次机会。

“血鸦和灵鹤会做您的暗卫，如果•••如果月影再也回不来，他们就是您永远的暗卫。”

季月用手指扣了扣树干，再也没有说话。

月影慢慢挪动了身影，从树后一点点出现，最后笔直的站在季月身边，用肩膀取代梧桐树的支撑作用。

季月的重心一点点侧移，整个人斜斜靠在月影身上。

树影下，两个人大有站到地老天荒的趋势。

血鸦和灵鹤抱着季月买的那一大堆东西躲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面面相觑。

这也是做暗卫必须掌握的技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