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擎又来季府了。

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大皇子带着厚礼。

依旧打着来看望季月的旗号。

被服侍更衣的季月嘴角噙一声冷笑，秀长美丽的眸子里全是讥讽。

谢云入狱了，不日问斩。

谢家被抄了，一众人作鸟兽散。

谢丁山在流亡阶段遇到了劫匪，被连捅了几十刀，尸体扔到了臭水沟子里，被群鱼啃食，又被泡胀，捞上来时已经没了人样。

谢家没了，苍擎没得选择，再次来到了季家。

待苍擎做了软轿到了季月院中，早就备好热茶的季月已经更衣完毕恭敬的等在一旁。

苍擎身后的一众人捧着礼盒，一字排开，展示着每个盒子里价值连城的物品。

“贱民惶恐，实在实在愧不敢当。”季月赶紧掀袍子就要跪拜。

“诶！季公子千万别这样。”苍擎怎么可能让他下跪，赶紧将人扶住，拉着人坐下，手中轻拍两下，带来的下人就安静的躬身退下，不由分说的将东西“塞”入季府中。

苍擎端起手中的奶白釉色瓷茶杯，轻啜一口茗茶，面带关切问道“你的身子？”

“哦，贱民自幼身体不良，经常发病，已经习惯了，大皇子不必担心，贱民已经快好了。”心酸的话，却由季月漫不经心的说出口。

苍擎低头品茗，想着自己出宫前母后说的话。

之前养的季家棋子已废，现在谢家又废了，只能说季月这个人有点本事，这样的人正是她们所需要的，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把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里。

就算现在争取不到，但至少不能让他和苍彻走近。

想到那场生日宴，季月是被苍彻身边的暮雨扶起来的，苍擎莫名感到一股危机感，脑子一热就开口道“最近二皇弟有没有来看过你。”

季月微微一愣，苍擎也反应过来，低下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没有•••”季月也低下头，脸色还有点惭愧，“贱民感激那日二皇子出手相助，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二皇子。”

他一个商人，这皇家之人哪是他说见就能见的呢？

苍擎心中一喜，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最近可能事务繁忙，皇上已经安排他去了临月洲，不日即将启程，所以无暇顾及你，他那边我去说一声就行。”

“那就多谢大皇子了。”

无声的点了点头，想着按照母妃说的都办好了，苍擎也没了留下的心思，随便和季月聊了些有的没的，就扯了个借口离开了。

这边苍擎刚离开，季月就将杯中的茶默默倾倒在地上，淡绿色茶水倾洒在黑石地上，扭扭曲曲顺着地面的石头纹路前行。

“跟上他。”

轻轻一声。

空无一人的前厅飞出一道黑影，消失在天际。

时间一点点安静的前行，如沙砾堆积，不知不觉中攒下一片沙漠。

年关悄然而至。

季府府内连着几天都飘荡着香味，厨房忙着用猪肉、羊肉、鱼肉腌制腊味，还要准备“蔬食饧豆”祭灶，丫鬟小厮忙着洒扫，绣娘日日挑灯准备新年衣服。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为迎接新的一年做准备。

就连季月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

年夜这天，季月穿上桃雪早早给自己准备好的衣服。

一身暗红色古香缎宽袍，上绣劲松仙鹤，代表长寿的仙鹤栩栩如生，振翅欲飞，轻轻摸过绣线的纹路，季月心中一暖，桃雪虽不是他的生母，但这份关心程度，和母妃相比不相上下。

铜尺帮季月用海棠花露篦好头发，再将锦缎般顺滑的黑发绾成一个发髻，用和腰间蝙蝠纹平面浮雕玉佩配套的老玉簪固定。

收拾妥当后，季月去了桃雪的院落。

忙碌的丫鬟们进进出出，准备着晚宴所需的各种东西，院中已经打扫干净，还泼了水，为了怕摔倒，特意留了光滑的石子路。

踩着石子，感受着鞋底的凹凸，季月一步步走进了屋内。

桃雪正坐在大铜镜前，身边的丫鬟为她插上了最后一根八宝掐金丝蓝宝石簪，和她身上的蓝色杏花缎长裙同色。

从镜中看到季月，桃雪很开心，沾了胭脂的红唇翘起，站起身赶紧招呼着给季月上茶。

“母亲，不必如此麻烦。”

“你只管坐着，其余的不要管。”

桃雪有条不絮的指挥着下人们忙碌，在庭院里第一卦迎新鞭炮响起时，四无准时踏入了院落，桃雪带着季月走到了偏堂，安排上饭。

十道热菜，八道冷拼，三羹一汤，瓜果一捧，点心四盘，正中还摆着一只烤好的羊羔崽。

等三个人都坐好了，桃雪拍了拍手，对旁边伺候的下人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几个一起待会，你们自行去账房那里领取过年的奉银，除了当值的，都可以自行出府玩耍。”

一旁站着的丫鬟们脸上各个带笑，忙谢了恩出了偏堂。

屋中只剩下了三人，桃雪率先舀了一碗紫参野鸡汤，递到了季月手中

“来，先喝点汤暖身子。”

季月赶紧接过汤，笑着说道“母亲，我自己盛便可，您不必这样照顾我的。”

桃雪刚要反驳，旁边的四无开口道“对啊，他还不至于连碗汤都盛不了。”说着，将自己的汤碗递上，那意思竟是要桃雪也帮她盛碗汤。

谁料桃雪竟和没看到一样，自己给自己夹菜，口中若无其事的说道“他都能自己盛汤了，难道你这么大岁数还不能自己盛吗？”

额•••

四无举在半空的汤碗盛满了尴尬。

季月低头喝汤假装没看到这一幕，喝汤的嘴巴却是微微翘起。

四无也不介意，他已经习惯了，自嘲了笑了两声，为了帮自己缓解尴尬，他开口对季月说道

“人我已经训练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桃雪和季月一听，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季月郑重的点了点头。

四无简单的朝外面吹了声口哨，瞬间四面八方跃来七八个身影，男男女女，一起跪在偏堂中。

“这是你们的主子。”

“见过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