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之后，助理回电。

“前阵子他妈得了腰间盘，上个月他爸退休了，就这点事，别的没了。”

林望鹤“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困惑地皱起眉头。

就像助理所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情，宋云深又没有兄弟姐妹，那他到底是为什么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如果自己和他的关系更近一步，至少还可以多问一句，不像现在，想要了解他的任何事都只能通过这种手段，到底还是隔了一堵墙。想到这里，他不免烦躁，手头的文件也变得令人厌恶，每一个字都清晰明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逐个解读。

他将文件放在一边，掏出手机，再一次给宋云深发了好友申请。等了十分钟，宋云深也没有同意。

也是，就算他空余时间有看过手机，看见他的微信申请也不敢此时通过，怕有动向就会被认定是上班开小差。林望鹤拿起手机看了又看，起身打算去找他，想了想还是坐下了，半晌又站起身，在门口转了一圈，最后到饮水机边上接了一杯热水。

他忽地发觉事情的走向已经超出了控制。

只是迷恋一张脸，只要看他的脸不就好了，怎么竟能被他这样牵制情绪。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他顿觉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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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深一直忙到中午下班才有空看一眼手机，打开微信看见熟悉的好友申请，嘴角一抽，赶忙点了同意。

得打个招呼，不然太尴尬了，不会做人。宋云深琢磨片刻，飞快地打了一句话发送过去。

“对不起小林总，我才看手机。”

林望鹤没有回复。

已经下班半个多小时了，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吃饭，宋云深也不在意他回不回，把手机调整成震动模式揣进兜里，起身下楼。

员工食堂在一楼，宋云深去的时候人已经没那么多了，他端着盘子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林望鹤发来的消息，他说回头。

宋云深莫名，一回头才发现林望鹤就坐在他身后的位置，对面坐着他的助理。林望鹤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宋云深立刻站起来，微笑着说：“小林总，您也来这里吃饭啊。”

林望鹤淡淡地点头，助理一看是他，下意识地就想要起身走人，却被林望鹤一个眼神制止了，只能笑着招呼宋云深过来。

林望鹤没表态，但仍盯着他看，宋云深暗骂一声，只好端着盘子走过去。他们那张桌子靠着墙，助理坐在外侧，宋云深也不好特意叫他给自己让位置，只好坐在了坐里侧的林望鹤旁边。助理嘿嘿一笑，“一个人坐那多没意思，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呗。”

“……”就吃个午饭，有什么可热闹的？

宋云深心中腹诽，面上却只能笑着应了。助理余光瞥向林望鹤，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找话题。好在，宋云深毕竟也是做销售出身，不管别人扔出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虽然眼下的情况有点诡异，但他作为七年老员工，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因此也能聊下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多久就聊到兴起，连林望鹤几次欲言又止都没能发觉。林望鹤有些愠怒，刚要摔筷子，眼尖的助理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好，赶忙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宋云深也察觉到不对，跟着转了话锋。助理向林望鹤抛出一个问题，林望鹤沉沉地盯着他，半天才回答，就只简洁地说了几个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好在宋云深脑子转得快，一波吹捧顺利收尾。

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只要是领导，那就喜欢听马屁。但是怎么拍马屁还是个技术活，不能过于热情虚伪，那样容易拍到马腿上。比如一个领导知道自己长得丑，你就不能昧着良心夸他帅，但是他在工作方面成绩突出，你就要诚挚夸奖。简而言之，放大他的优点，回避他的缺点。宋云深深谙此道，几句马屁全都拍到正地方，连助理听了都禁不住暗中喝彩，林望鹤侧头看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底的怒意却在不经意间消退了。

一顿饭吃得异常艰难，等林望鹤和助理走了，宋云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胃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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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养了狗，宋云深大多时候都会把工作带回到家里做，生怕回去晚了火锅就胡乱拆家。这日公司里事情比较多，他比往常晚了三小时下班，回家的路上心头就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走到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然后一把把门关上。

“这肯定不是我家。”

他摇摇头，抬头，熟悉的门牌号刺痛双眼。

“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再次推开门。

“……”

“操！”

他大步走进去，一把揪起火锅的狗耳朵，崩溃地咆哮：“你他妈还咬？还咬！你心情挺好呗？把我家整成这样了不起呗？是不是了不起？你他妈睁大你的狗眼，你告诉我，这屋子还怎么待！这房子不是我的你知道吗！现在完了，完了完了，这得赔多少钱啊！啊——”

火锅痛得嗷嗷叫了两声，还以为宋云深嫌弃他拆得不够快，便挣扎着凑近掉在地上的枕头，连挠带咬，很快就把枕头的棉芯撕扯了出来。

宋云深看着一屋子狼藉，顿觉天旋地转。就在他在浏览器搜索狗肉汤怎么做好吃的时候，林望鹤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把下个月的客户名单……嗯？”

宋云深心力交瘁，连个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林望鹤也看到了他身后鸡飞狗跳的场景，不禁挑眉：“狗干的？”

宋云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林望鹤问起，他也实在是忍不住了，怒道：“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今晚就要吃狗肉火锅，麻辣的那种！妈的，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给它惯得跟个老太爷似的，它就这么对我！你说之前也养过哈士奇，哈士奇也这样吗？”

林望鹤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道：“比这个还要严重，还随地大小便，所以后来送人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近了，身份关系从上下级调整到了拆家恶犬的受害者，以至于宋云深的话也多了起来，控诉火锅的种种恶行。林望鹤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地回几句，平日里缄默的他此时话意外地多，宋云深的任何一个话题都被稳稳地接住了，说到激动时两个声音还会重合在一起，林望鹤就会让他先说。

等宋云深终于发泄完了，才发现通话已经进行了五十多分钟，手机都快没电了。察觉到他的懊恼，林望鹤体贴地转了个话题：“所以你今晚在哪住？”

宋云深叹了口气：“收拾收拾还在这住呗。”出去住还得花钱。

林望鹤看了眼表：“这么晚了，一个人收拾得完么？我去帮你。”

宋云深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望鹤就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生活用品还要重新买，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我开车送你去。作为报酬，你请我吃狗肉火锅吧。”

宋云深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林望鹤微微翘起嘴角，“我开玩笑的。挂了，等我。”

宋云深望着黑掉的屏幕久久无言，火锅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腿，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撸他，猛地想起这货的恶行，气得一把拨开他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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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林望鹤发来一条消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下来。

宋云深穿衣下楼，林望鹤的车就停在路灯下，车门半开着，车里照例放着粤语歌。

见到他来，林望鹤收回视线，端正地看向前方。“去哪儿？”

宋云深说了一个最近的超市。

“您……”

“你。”林望鹤纠正他。

宋云深无奈，改口道：“OK，我是想说，你刚刚要的名单我还没有做好，因为狗的事情耽误了，实在对不起。”

“明天之前给我就好。”

“一定。”

林望鹤瞥了他一眼，因为下楼匆忙，宋云深气还没喘匀，额头上沾着几滴汗珠，性感得要命。

察觉到身体又要有所反应，他不动声色地切断念头，随意挑起一个话题：“这歌好听么？”

宋云深正沉浸在余额不足的烦恼里，闻言愣了一下。“好听。”

林望鹤没再说话。宋云深试探性地问：“你好像很喜欢粤语歌？”

“嗯。你呢？”

“我还行，什么都听，不挑。”

林望鹤“嗯”了一声，冷不防地问：“吃饭了么？”

“……还没。你吃了吗？”

“没有。”

宋云深一愣，深感愧疚：“那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去超市。”

“再晚超市就关门了。”

宋云深一时语塞。

“会做饭么？”

“肯定啊。”

林望鹤淡淡地道：“回去之后你做给我吃吧。”

宋云深想了想，点头。“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宋云深比了一个OK的手势。林望鹤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在心里盘算着等下要给火锅买最贵的狗粮作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