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人-乐色人生

为什么人一定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和错误？难道真的就不能选择即正确吗？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做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拥有他人视角？他看到“再世为人”就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想要倾诉但如同排泄的倾诉和情绪通常都会成为笑话。隐约对这样的安排有了预测，但这样的预测伴随着嘉德罗斯的高声呐喊彻底消散。格瑞挥挥手，对于用钢笔核验推算并不热衷了。他很爱那支钢笔，年青的时候躯体淹润，需要一样沉重的东西来坠着自己的灵魂，于是有人送了他钢笔。他曾经觉得用这支钢笔才是真的再世为人，觉得钢笔也有血肉之躯，他所拥有过的辉煌时刻和它密不可分。纵观宽而长的人生，真正沉重的东西并不是它，是嘉德罗斯的高声呐喊。他被他的嗓音渲染，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涂脂抹粉的脸孔被抹尽，在那个撕扯的夜晚，所有的光晕都被呐喊攥住了：你他妈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如果你只是被利用了呢？全体人类的利益他妈的跟你有什么几把关系！他重重地喘息，才配的电子烟被猛砸在地上，碎片咬掉他眉毛的其中一块。格瑞佝着背，耙耙头发，嘉德罗斯的语气把他涤洗。他组织语言，恐惧放肆地爬上脊背：嘉德罗斯，人生就是有舍有得，要保全更多的人活下去才对。他仔细端详嘉德罗斯的表情，按捺不住愤怒，即刻手掌捺到他的脸上。两个人的心惊肉跳成就了两个人的撕扯，格瑞完全笃信嘉德罗斯想要他死，他们撕扯，惊心动魄的一场搏斗。格瑞的脖子上满是他的指甲印，他的五官也被格瑞的手抓烂，按捺不住的鲜血往他眼睛里瀑。

嘉德罗斯不是没有大局观念的人。还在念书的时候，他可以为了集体放弃很多，在此刻他不能接受格瑞进入CBY，他有所预感，他总是比个若预感的准确。有一次他预料有大事发生，核物理专业的一名学生跳楼把他砸到了，运气很好，右臂脱臼，人没跟着死在学校高楼下。他认为CBY留不住格瑞，更认为所谓的全体人类的利益只是计划的一类。自然科学从来不是人间的全部，舍弃社会科学会带来什么有人能够预料吗？嘉德罗斯掐了掐格瑞的耳朵：你选择的人类的未来和一条虫没有区别，只会可悲地苟活。我不会跟你走。格瑞，分手吧。他形相悲苦，他淌血瀑泪。他走了，格瑞只是望着他远去，心中寂静寥廓。他回头，濛濛地最后看一眼，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此时此刻我们都是清醒的。

在面对更年青的嘉德罗斯时，格瑞勉强能问出这个假设：如果以后我选择了你不喜欢的道路，你会讨厌我吗？他几乎不愿意发问，只是回答，只是验证，只是推演，课业使他养成了这样的逻辑。但他需要嘉德罗斯的另外一种声音。嘉德罗斯的五官全部向内拥挤，张开他从来闭拢的嘴，掉过他为理性坍缩的浪漫脸庞，先是疑惑地叫一声，然后回答道：“不得不说你真的有点不像你了。你从来不在乎我讨厌你记得吗？以后我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和你理想相悖了，那很对不起，是时候摧毁大厦了。”他无辜纯粹地盯着格瑞，身体里尚存人文的光芒，用眼光就把格瑞宠惯了。他突然耷拉下眼皮说道，“你还要继续读吗？”

“嗯，要读到博士。”

格瑞惨白的脸上一片烂红，念书念的。

“哦——读这种高深莫测的东西别读得走火入魔了，张口闭口都是人类未来。”他嘲讽似的笑了，笑声搠到格瑞心里，凄苦地抿抿嘴。他念世界史，拜天赋所赐理性与感性结合良好，但他并不打算继续念书，他也怕念得走火入魔，以为自己知尽天下事，料定世界变态。未来即便被他再如何准确的预测，最终还是会被驱使着走向芸芸众生的欲望之处。回学校念书前，嘉德罗斯把格瑞的头颅刮得青光，站在他面前高高的，旧旧的，眉毛也很淡地描在脸上，像爸爸年青时候还穿老样式衣服的老照片，只是憔悴。

嘉德罗斯抄出电子烟给格瑞吸一口。他顺从地吸食，也不说扫兴的话。嘉德罗斯说好好念书，老子去上班了。格瑞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说：“你好好上班。”接着拥抱一下，各自离散了。重复他的人生，脸上一片烂红，凄苦，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