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大厅六楼尽头最大的一间办公室是一辉在用的。他跟李老爷子不同，老爷子年纪大了，留在特部更多的是坐镇，一辉刚到上升期，大部分时间并不在这里，而是有自己其他的职位。

顾旗嚣张的插着腰两腿叉开挡在这间办公室的大门前，背后是几个跟他一起过来的异能者，各个面色严肃，站位相当巧妙的把里外所有视线互通的角落挡了个结实，明显来者不善。

“怎么？你挡在这里是想妨碍公务吗，顾队长？”门里面是几个小时之前刚见过面的警备队长，一辉和凯瑟琳并不在这里，倒是让顾旗正撞上这人神色匆匆带着一队队员想出去。

“那倒没有，我只是来找一辉的。”崽子嘴上说着没有，却半步都不往后退。碍于特部电梯间他说动手就动手最后也没付出什么代价的嚣张行径，屋里人数明显占据优势的警备队员反而更顾忌的不敢贸然冲出。

“一辉先生不在，您可以回去等着。”警备队长不动声色更靠前了一步，忍不住看自己手上的光脑。

从这些人来堵住大门已经僵持了整整二十分钟，整片走廊都是看热闹的各个科室的人，唯独不见保安过来。派去给一辉先生传话的人也没见带人回来，他们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我在这里等他就好。”顾旗咧着嘴笑出一个酒窝，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屋里一圈人身上来回转，“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呀？看这配置，是要出外勤妈？我看今天的外勤人员变动没有你们的申请啊。”

“有什么事情不劳您过问，让开就好。”警备队长的回答倒是滴水不漏，只是光脑上的时间被一拖再拖，他只觉得焦虑的血压不停升高。

“要么告诉我你们要去哪，要么就和我在这等他回来。”顾旗倒是一派悠闲的模样，完全不把别人的焦急放在眼里。

走廊上聚集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工作人员也只是过来小心的看上两眼就很快离开了。特部执法权限凌驾所有机构之上，人员信息组织构架和普通部门也是不同的，今天忽然这么多人同时出现，这一出内部争斗的戏码绝对不同寻常，看得太仔细唯恐惹上麻烦。

倒数第三间办公室里一个文员模样的人端着咖啡杯出来，似乎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尽头挡的严实的屋子，然后迅速转身进了另一边茶水间。他并没有着急进来续满自己手里的咖啡然后回到工作岗位上，而是打开光脑切开了某个备用通讯频道。

通讯对面的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表森林的表情图标。

李准比路德早进入森林十几分钟，他在水下多少摸索了一会，确定了某处比较薄的土层，那下面有金属反应。

俩人一边交换信息一边在原地转了转检察地形，顾旗画出的坐标位置和李准找到的方向基本一致，那里有一个相当隐蔽的山洞。

隐蔽程度跟顾旗在月迦山给自己蓄的那个窝差不多，茂密的荆棘丛和杂草遮挡住了视线，但是靠近以后就会发现那只是层层叠叠的视觉障碍，真正的入口已经被人踏平成了一条小土路。

路德率先弯腰钻进去，洞内壁跟外面看到摇摇欲坠的样子大相径庭，那是一种人工处理过的光滑的表面，身居其中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贝壳包裹。李准随后也跟着钻进来，他黑暗中的视力没有狮子那么优越，只能勉强看到山洞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狭窄，似乎走到尽头还有拐弯的通道。

“里面有个门。”路德身高太高，只能憋屈的弓着身往里走，拐弯的时候差点撞到头。

“在哪？”李准从他背后探头出来，只看见了黑漆漆一片，甚至已经不能像刚才一样凭借微弱的光线判断距离。

“就在正前方，”路德继续往前走，“旁边有个控制面板，但是好像没电。”

“啊？哪儿？”李队长被他一副你难道不会自己看么的语气搞得开始怀疑到底是里面太黑了还是自己在刚才瞬间瞎了。

“看着像个电梯门，你们地球人是不是就喜欢搞地下基地那一套。”路德对这个设计显然有点失望，他伸手谨慎的摸了摸控制面板，完全没有反应，似乎是因为那几道雷所以电路被切断了。

“什么叫我们地球人，正经人谁弄这玩意儿。”李准打开光脑的备用照明系统，终于看见了那扇再走一步就撞上他鼻梁的电梯门，“没电了，直接暴力开门吧，省时省力。”

路德对这个主意相当满意，俩人摸着电梯门缝直接拉开，里面果然是黑漆漆通向地下的电梯井。李准的手电筒向下扫过去电梯停的位置距离地面大概三层楼高，攀上绳索应该很快就能下去。

“啧，好窄，这种电梯载重一般有多少？”路德皱着眉，不大满意的比划了一下电梯井的宽度，确认自己狮子的形态应该不会被卡住。

“这个大小的话一千公斤吧。”李准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那走吧。”路德后退两部腾出空间，四肢迅速舒展成狮子的模样。李准第一次看见塞尔特人在两种形态下转换，稍微走了个神，忍不住偷偷往对方后腿中间斜眼。

只借着光脑辅助照明的一点微弱的光线看不大清楚，他还在心里偷偷琢磨听说猫科动物尺寸都不怎么样就被一口叼住后背的衣服绑带，刚才只敢偷偷观察的玩意儿从面前一闪而过，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个巨大的阴影。失重感瞬间袭来，紧接着是一声离脑袋极近的巨响，电火花和破碎的玻璃碎片就在他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炸开，两人下坠的趋势却不见减弱，大量碎片摔在他身上，护目镜被割出一条挺深的裂痕。直到再一次缓冲两人才悄无声息的落地。

路德带着他从地面一跃而下，可惜判断失误电梯轿厢顶承受不住狮子几百公斤的体重直接被踩塌了，俩人掉进电梯里。

李准被狮子一松口丢在地上，屁股被碎玻璃硌的坑坑洼洼。他接受了很多年的跳伞训练，这种突然的失重并不会吓到他，反而是落地一瞬间被丢下来差点一头扎进碎片里下了他一跳。

这也太无情了吧，顾旗那个小身板被这么折腾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他拍拍身上的碎片爬起来，满脑子都是狮子发达的运动神经和刚才一闪而过就永远忘不了的巨大阴影。

“走，”路德并不关心自己的临时队友有没有受伤，一落地就已经又变回了人类，趁着李准还在活动差点扭伤的胳膊腿的功夫拉开电梯门走了出去。

电梯外的整个底下空间也都停电了，不过好在墙壁顶端隔几米就会有个应急通道的绿色指示牌，凭借这点灯光也能勉强看清里面的状况。

这座地下基地比特部那个要小很多，不过基本结构却很像，一条T字型的长走廊，两边是各个透明玻璃门的房间，跟尽头横着走廊上的两排正好拼成一个长方形的地下结构。

玻璃门后有什么这个距离看不大清楚，不过模糊的轮廓感觉像是某种生物实验室。

“人都去哪儿了。”李准往里走了两步，凑近几扇门往里看了看，都没有人在。甚至实验台上还摆着实验进行了一半的某个大型动物，看起来像突然的撤离。

“这里没有人类活动的声音，但是有别的东西活着。”狭小没有杂音干扰的走廊对狮子的听觉来说几乎毫无隐私，人类的呼吸声他都可以轻易的找到，“那是什么动物？”他伸手指了指李准刚看见的那个实验台上的东西，看上去圆滚滚毛茸茸的。

“不知道，可能是熊吧，你不是应该更熟悉么？”李准也认不出那是什么玩意，干脆一脚踹碎了玻璃大门进去看看。

“不是我认得的动物，地球有很多塞尔特已经消失上万年的动物基因。”路德一边跟上他，一边把光脑调整了形状别在领口上。

“黑白色的？大熊猫么？”那动物背对门口侧躺着被束缚在实验台上，走进后隐约看得见黑白相间的绒毛，其实不太像熊猫。

“大熊猫是这种花纹么？”路德将信将疑，隐约觉得这花纹丑丑的，仿佛在哪见过。他绕到正面准备看个究竟，却听见了微弱的呼吸。这个实验动物好像还活着，只不过呼吸微弱到这种程度，应该也很快就死掉了。它似乎曾尽力挣扎过，四只爪子隔着厚厚的皮毛也已经被勒出血来，此刻和脑袋一样无力的从试验台边垂下去。它面对着地面，嘴巴无力张开，呼吸机的管子已经脱落。

那不是熊类的爪子，路德看了眼还留在静脉的滞留针和外接的一支没见底的黄色针剂，这是猫科动物。

路德试探着把手伸到他鼻子下面，已经微弱的感觉不到呼吸。他把那颗大脑袋扶正当摆回台子上，这才看清楚他的正脸。

那是一头漂亮的白色老虎。

它半边脸上的皮毛被口中吐出来的黄褐色液体打湿，大睁着眼睛，金色的瞳孔已经扩散，这是脑死亡的讯号。

“老虎的眼睛是这个颜色么？”路德皱着眉，不太确定金色眼睛是不是地球独有的品种。

“不可能，那有正常动物是这个颜色的瞳孔。”李准伸手取下它胳膊上的针管，从随身背包里拿了个取样瓶装进去，举在面前对着灯光观察，“这好像是血清。”

狮子瞳孔猛的一缩，再低头去看老虎金色的眼睛，忽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颜色的瞳孔他不是没在其他地方见过的。

97号军事星。

异能暴走的顾旗。

那么那是谁的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