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齐州表兄盘核桃,惊呆吾家作妖郎
小说: 丹心行远路 作者:绯雀大人 字数:3522 更新时间:2020-03-06 20:01:08
秦庸心事重重地回到秦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
正房一排的灯还亮着,门口的丫鬟上来欲行礼,秦庸摆摆手让她们别说话,径自走了进去。
本以为宋芝瑶该是睡了,走进去却发现小蒜苗没在屋里,秦庸转身出屋问丫鬟:“瑶儿呢?”
“回大人,小主子在小书房呢。”
秦庸点点头,便又去了左耳室。
秦府就他和宋芝瑶两个主子,宋芝瑶还小,不忙着让他自己睡厢房,便先把厢房都给空了出来,正房的左耳室收拾成了个小书房,右耳室当做库房。
宋芝瑶经历了上回秦庸被捕的事,如今自己在家越发不敢先睡下了。孙妈妈劝不动他,也由着他去了,宋芝瑶索性就在书房练大字。
这几日秦庸一直都没来得及教他新的字,到现在也就只学会了写二人的名字。
他到了九岁还没有开蒙,就算是有再高的天赋一时也显不出来,而且也不觉得多喜欢念书,没有当文豪墨客的抱负,秦庸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
等了秦庸一晚,他洋洋洒洒写了好些张大字,写得都是秦庸二字再跟上宋芝瑶三个字,两个名字挨得紧紧的。
秦庸一进屋,看到的就是一个小孩儿跪在自己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伏案练字,写好的纸铺满了旁边的小桌,甚至有几张掉在了地上。
随手捡起一张来看,上面是一笔一划的正楷,秦庸宋芝瑶,有大有小,桌上的墨迹还没有干,掉在地上的已经干透了,写过字的纸变得干而硬。
“怎么还不睡?”秦庸把地上的纸全都捡了起来,整齐叠在一起,放到桌上用镇纸压着,“不是让你先睡不用等么?”
“睡不着。”宋芝瑶见秦庸回来了,停下笔,揉揉眼道:“几时了?”
“快到子时了。”知道宋芝瑶是担心自己,秦庸也不戳穿他,见他把毛笔放到笔洗里涮干净挂上了,又要去拾掇桌上的纸,按住他的手背,“别弄了,先睡吧,左右有值夜的下人。”
宋芝瑶摇摇头:“哥哥这书房里好多要紧的东西呢,哪儿能让下人收拾,还是我来吧。”
秦庸也不给他多劝的机会,直接把人一把抱起来,往卧房里走:“那就明天收拾,都多晚了还不睡?要一辈子当个小矮子不成?”
宋芝瑶见到秦庸进屋的那一刻便松懈下来,现在瞌睡上来,迷迷糊糊地有点睁不开眼,不再坚持,随他回了卧房换下衣裳。
秦庸还是像之前那样和宋芝瑶一起睡下,宋芝瑶困得不行,进了被窝撑着蹭到秦庸的怀里便睡着了。
秦庸却睡不着,看着宋芝瑶娇憨的睡颜五味杂陈。
他趁着夜色,穿了夜行衣与影二去义庄,果然见陈氏脸上的疤能撕下来,又发现了些其他的线索,便又与影二去了陈家。
影二做这种翻墙寻物之事熟练极了,竟叫他们找到了陈氏生前的留书,一下子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秦庸心重,很多事不喜欢与旁人倾诉。年幼时他曾撞破秦老爷与秦贤的私情,秦老爷怕秦庸会宣扬出去,差点掐死他,秦庸将自己关在房中默默消化了,甚至连秦夫人没有告诉。
他不是怕秦老爷会宰了自己,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难堪。
这么些年,秦庸从一个孩子长成一名少年,他曾经觉得这世道真是不公,怎么会有那么多恶心人腌臜事环绕着自己。
后来他想开了,前尘往事是天定的,但是后面的自己可以争取,就算是为了秦夫人,也不该一直委顿,叫人欺负了去。
他要把伤了自己和秦夫人的那些人脸朝下踩在泥淖里,看以后谁还敢欺侮他们母子。
秦庸以为自己足够冷硬了,只要目的达到,别人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遇到宋芝瑶后,开始是觉得这小孩儿好玩儿,在那样的处境里,懂得敛去锋芒,装乖卖巧地在当家老爷夫人手下讨生活。
后来,自己手里的差事没有头绪,下邳城里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要怀疑一番,知道他的男儿身连看着他自己长大的老妈子都瞒住了,忍不住去查上一查。
再后来呢?是他触碰了自己百年难遇的怜悯心?还是自己物伤其类,觉得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忍不住和他凑在一起互舐伤口?
为了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秦庸一次次的心软,到现在,两人都成了对方的家人。如果现在让秦庸把宋芝瑶送走,秦庸决计舍不得了。
想到今后宋芝瑶可能不得不离开自己,秦庸的眼里充满了戾气,把宋芝瑶往怀中带了带。
宋芝瑶拿自己当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兄长,他离不开自己;而自己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待回京交了差事后,自己便带着秦夫人和宋芝瑶与秦老爷分家,自己出门建府。
以后宋芝瑶就是他秦庸的弟弟,自己会看着他长大,成家立业,谁都不能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哪怕他的亲生父母也不行。
宋芝瑶被他的动作惊醒,眼睛都没挣开,环住他轻抚他的背:“哥哥腿又痛了么?”
“无事,”秦庸给宋芝瑶掖掖被角,“有些口渴,你睡,我去喝点水。”
宋芝瑶摇摇头,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要去给秦庸倒水。
秦庸有再多的心思也闹没了,又是熨帖又是犯愁,这孩子真的是自己说什么都相信,一根直肠子,赶紧把他抓回被子里捂严实了:“不喝了,躺好!”
“渴了不喝水多难受……”宋芝瑶嘟囔道:“明天起来要嗓子疼的。”
“祖宗你快睡吧!”秦庸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直后悔自己刚才心口胡扯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今晚这水喝不上怕是别想睡了,“屏风外面有值夜的丫头,叫她们送进来就是。”
“不成不成,丫头们都比我大不了几岁,让她们进来看茶,她们多难为情啊。”宋芝瑶仍旧是不乐意,推推秦庸,“哥哥你别压着我,让我起来,我去给你倒。”
小蒜苗真的是,只有挨了欺负才会把爪子录出来挠人,平日里哪怕是下人都会得到他的善待。
秦庸哭笑不得,只得哄道:“我叫她们把水放到桌上,披上衣服自己去取,嘘,嘘,听话。”
宋芝瑶犟不过秦庸,只得勉强答应,还不忘让秦庸衣服要披厚的,待秦庸喝了水回来躺下时,才又睡着。
等天蒙蒙亮,秦庸被憋醒起夜时,动作轻得好像做贼,生怕吵醒了祖宗又要折腾。
秦庸欲哭无泪,一会儿觉得自己睡前的一腔忧虑通通都喂了狗,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种直肠子让他自己去争什么,怕不是要被人撕碎了。
翌日起床时辰时都已经过了一半,看着秦庸眼下淡淡的青印,宋芝瑶担心的不得了,非要让秦庸多躺一会才能起床,又让厨房准备了安神的汤,丝毫没有意识到害得人家晚上睡不好的人就是自己这个作精。
秦庸倒乐得看宋芝瑶这样紧张自己,甚至有种狗崽子没有白养的成就感。
所以说孩子但凡有什么毛病,多数都是大人惯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唉。
……
自那晚秦庸与影二出去探查了线索后,秦庸便不再去插手这件事了,老神在在地与宋芝瑶在府中呆了几日。
宋芝瑶起初还有些着急,看秦庸丝毫不担心,便也随他去了。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后,京城和齐州的人才到了下邳。
京中派来的是一位翰林院的供奉,姓冯名纪年,字儆尤,是先帝在位时最后一次恩科的探花。
冯纪年初时并没有很得先帝的重用,如今看来新帝似乎有意提拔,如果这次差事办的漂亮,说不得要提拔成学士的。
齐州来的是秦庸姨母的儿子,秦庸的表兄,名唤祝成栋,字梓桢。
秦庸的姨父是齐州的知府,是为心怀天下的如玉君子,而秦庸的姨母作为老将军的长女,未出阁时就是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成亲后才修身养性。
祝大人本想让儿子同自己一样入仕,可惜祝成栋更像他娘,虽然也已有功名在身,却志不在官场,更想去沙场上当一名将军。
冯纪年只匆匆与秦庸打了个照面便去料理陈氏那边的事,宋芝瑶见京中来的人是尽心帮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而祝成栋,身为秦庸的表兄,所幸在秦府住了下来。
“我道是多大的事儿,就冯纪年那个傻子自己都能处理,值当你特地八百里加急往齐州递消息?”祝成栋啪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又觉得并不热,把扇子丢在桌上怒道:“我爹非要让我揣着个扇子装装文雅,害的我摸到就忍不住扇两下,都快要吹出头风病了!”
秦庸笑笑没说话,呷了一口茶。
祝成栋自己郁闷了一会儿,又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说你比我还小两岁呢,这就娶媳妇儿了?嘿,小弟妹,你们家公爹可凶啦,会不会被吓得哭鼻子?”
宋芝瑶不知所措地看着祝成栋不知道怎么接话,为了以防万一,他是男孩儿这事连下邳这边的下人们都是不知道的,大家只道秦庸是娶了个童养媳。
宋芝瑶不知道祝成栋与秦庸关系如何,只记得秦庸提过京中本家是一笔烂账。
“你别逗他,”秦庸摇摇头命下人们都关上门去外面候着,才又开口道:“瑶儿,以后这位就也是你的表兄了。”
宋芝瑶点点头唤了表哥。
而后秦庸把宋芝瑶的身世同祝成栋说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过几日下邳事了,我就要带瑶儿回京了。”
“啧,原来不是弟媳,你这便宜弟弟倒是向着你,见你出事忙不迭地往我们这头递消息,”祝成栋忍不住又要去拿那扇子,摸到扇骨顿了顿,把手缩回去进袖兜里掏出两个核桃,用右手盘了起来,“小弟长得清秀,你俩做个伴姨母应该挺高兴的。”
宋芝瑶第一次见到年轻人也有盘核桃的,那两枚核桃被祝成栋盘得都包浆了,油亮油亮的,忍不住眼睛发直地盯着人家手看。
祝成栋见他感兴趣,嘿地一笑:“想吃核桃?”然后手里稍一用力,直接将两个核桃都捏得碎开来:“来,表哥袖里还有好多核桃。”
宋芝瑶的表情一瞬间都裂开了,宋老爷也喜欢盘核桃的,他知道这种包了浆的核桃都是很贵的,宋老爷也就那么一对,头一回见到有人会把文玩核桃给弄碎了吃,而且还是直接捏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