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楓醒來，推開手機，發現有個陌生的號碼撥了十三次。通常對待陌生號碼，一次不接，兩次可能有事，三次準是認識我的人。秉著這樣的思想，凌楓給對方回撥過去了。

聽到聲音，他就後悔了。思想原則沒有錯，只是對方出乎他的意料。

「今晚我去接你。一起吃個飯吧。」

凌楓聽到對方的聲音，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對方似乎怕他掛掉，繼續說道:

「你怎麼不說話？小楓，你別擔心，我不會再傷害你了，我只是想和你見個面。我……想你了。」

「陸總，您結婚了，有夫人了。」

「你怪我？」

「不敢。」

「那你什麼意思？見一面也不行嗎？我們以前那麼親z密，你真的一點都不想記得了嗎？」

「忘了。該忘的。」不然緩不過來，不然無法好好生活。

「小楓，你知道的，我對女人其實沒有感覺的。」

對方還在試圖用溫柔的話語打動凌楓，可是凌楓已經不想聽了。

「陸總，如果您打電話來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些不想幹的話。那麼我告訴您，我很忙，沒空聽您在這裡煽情。原諒我在工作上薄情寡義，不懂套路。」

「小楓……小楓……」

電話去那頭的人似乎還在極力挽留，希望能夠打動凌楓。可是凌楓已經掐了電話。

凌楓沒有想過，他會在手機里，和陸離那麼客氣地說話。

他和陸離會有很多種客氣，在一起的時候，他給他端茶倒水，他會客氣；他替他打領帶，他會客氣；他為他舒緩壓力，他會客氣。

客氣不是不好意思，是陸離出身高貴，養出的禮性。

凌楓曾經試圖讓陸離不要對他那麼客氣，他會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不像他的愛人。現在想來，的確不像，本來就不是。

傍晚六點，是下班族們的時間。凌楓每次到會提早離開，為了避免堵車。但今天，他卻想等大家都走了，他再走。

元結也下班了，說是要來接他的。可是車堵在路上了。

公司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就連負責給他草擬文件，處理瑣事的秘書也走了。

凌楓不適地慢步走向電梯。今天似乎真的瘋狂了，他是見到陸離來了，所以他才故意去找元結的。

他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或許他的確是個M。就像陸離是個S。

電梯門開了，凌楓走了進去，下一秒，他便急欲踏出電梯。可是被電梯里的男人拉住了。

陸離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進電梯，摁下一層，然後看著他問，「我已經這麼不招你待見了嗎？」

「不錯。」凌楓道。雙眼盯著陸離，「你對我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我的身份不允許我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但是我知道你會乖乖跟著我走的。」

「哼！」凌楓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憑什麼？」

「憑元結沒有見過你的那些照片，視頻，或者也可以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情z趣z東西。」

「陸離，你別忘了，你有的，我也有。你沒有的，地下室的那些，我也有。」

「可你還愛我，凌楓。」陸離伸手覆上凌楓的臉，滑至他的下巴，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忘不了我！」

電梯到了一層，凌楓扭開頭，大步向電梯外走去。陸離跟了上去，含笑威脅道：「你的那個學弟元結呢？他知道你的過去嗎？他看過你手上的視頻嗎？」

「……」凌楓怔怔然地看向他。愣了很久，才說道「原來，我還對你存著那麼一點僥倖的心理，現在沒有了。」

「陸總，您說吧，想讓我怎麼做，您才能放過我？」凌楓淡然道。

「上車吧。」陸離打開車門。凌楓上了車，給元結髮了個簡訊。今晚我媽媽讓我回去吃飯，就不回家了。

元結的車堵在半路，收到凌楓的消息，回覆到，好，和叔叔說話想著點，我不在你身邊，不要亂說話，被打了我都替不到。

凌楓心裡樂呵，回覆：放心。

陸離一邊開車一邊看凌楓，凌楓把臉撇向窗外，他不想和他的目光糾葛在一起。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陸離問。

「沒有。」凌楓道。

「去吃酸辣粉嗎？」

「隨意。」

「你以前愛吃，現在呢？」

「一般般。」

「外灘那邊新開了一家酸辣粉的店，味道很不錯。」

凌楓沒有回答，陸離繼續道：「對了，你知道夏青聆和肖子泫結婚了嗎？」

凌楓沒有看他，「嗯」了一聲。

陸離輕哼了一聲，「你是不是也想和我結婚？」

凌楓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

陸離接著道：「被我說中了？你放心，」陸離摟過凌楓的腰身，「不論我有沒有結婚，你對我都是特別的。」

凌楓扳開他的手，「陸離，你有女朋友了。不，你結婚了，有妻子了，你還跟我說這些幹什麼？你不要像小說里的渣男一樣，吃著碗里想著鍋里的，行嗎？你現實一點！」

陸離沉了眉眼，陡然把方向盤轉向一邊的行人道上，猛地剎車。

凌楓始料不及，腦袋一下子磕在前面的車台上。凌楓揉著額頭，一腔怒氣化作強笑的一句話，淡淡道「你直說吧，你找我幹什麼？我不想扯進你和沈無風的事情裡面去。」

「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畢竟我裝的你都能看出來了。」陸離揪著凌楓的衣領，「叫沈無風收手！別想打陸氏的主意。就算老頭子瞎眼，以為他是個善類，要把陸氏給他一份，我也不會同意的！陸郁楓還能算我的對手，可他算個什麼東西！」

陸離說的狠厲，激動之時，凌楓甚至感覺到他的唾沫都飛濺到了他的臉上。凌楓握著他的手，甩到一邊，「陸離！我再說一遍，我不想扯進你和沈無風的事里去。」

陸離笑了笑，難得的溫柔，「小楓，你想也得做，不想也得做。這世界上還有誰比你更了解我嗎？」

陸離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炫赫門一點也沒意思，你不覺得嗎？沒有人會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的。你以前那麼愛我，現在不也能跟別人上床嗎？」

凌楓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吸完一根煙，而後道：「你不懂。」

「沒人想懂。情情愛愛咬文嚼字的，不是生活。我過慣了花錢如流水的日子，沒辦法接受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被別人拿走。我可以為了錢去結婚。」

凌楓聽他說起這個，想起當年他和陸郁楓的事情，胸口一陣抽疼，他當年可以因為害怕失去他而選擇不問，可是現在他想知道，真的就是那樣嗎？

「我可以理解成，這也是你把我……送到陸郁楓的床上的原因嗎？」

「什麼？」陸離看向他，頓了頓，「關於這件事，我真的記不清楚了。那晚我也是醉了。」

「借口還是和當時一樣爛。」凌楓道，轉了眼神，不看他，「阿離，我以為……你給我的傷害是因為你可能天生是個S，但我沒有想到……你還真的很無情。」

「給我根煙。」凌楓道，「我詆毀過你，在二次元綠過你，恨你，想過要殺了你，然後自殺……我沒有勇氣。我總是在最後很慫地告訴自己，我對你是特別的。那麼多耽z美小說里都寫男主渣，但對那個被他傷害深的受是真心的。我一直在等，等你回過頭來找我，然後我會原諒你，因為我真的就是z賤z的還喜歡你。你結婚了，我還想，你會離婚的，你會回來找我的，當你發現我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你會吃醋，會想把我奪回去。甚至上一刻，我還在想……你今天看見我和元結在廁所里做，說出那樣的話是吃醋，今天晚上你來帶我走，是要和我舊情復燃的。呵呵，你看，我還是那麼z賤。腦子裡面有那麼多關於你的事情。」

陸離頭一次聽凌楓說著無關情z欲z的一大堆話，而字字句句，他都聽的很清楚。

「我不會離婚的。」陸離不知道究竟要給他怎樣的答覆，在他的思想里，凌楓是需要一個答覆的。

凌楓看著他，慢慢紅了眼睛，「我愛上的是一個如此幹脆的人。」

陸離有點煩躁，他做著手勢，試圖和凌楓說清楚，可是他不知從何說起。

「我說的是真的。是實話。」陸離一本正經道，「這一點，我沒打算瞞你。」

「沒事了。」凌楓拿手抹了抹眼睛，「你的事情我幫不了，如果你執意要把視頻或者語音發出去，就去做吧。你早已毀了我的生活，不差這一步了。」只是，何時我們才能彼此放過。

「阿離，」凌楓開了車門，「什麼時候，你放過了我，也就是放過了自己；我已經放過自己了。你現在卻要僵持在原地。如果我問你，如果沒有沈無風的事情，你會來找我嗎？」

「我……」陸離吐出了一個我字，卻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

「我們彼此放過吧。」凌楓道，「這一生，時間並不長，我不想再活在你的世界裡了。阿離，我已經離開你的世界了。你的世界裡有你的妻子，以後還會有你的孩子。如果你不能放過我，我將會成為你的污點。我這個污點被放大，足以毀了你的生活。」而我也不復存在。

「小楓，你不愛我了嗎？」陸離伸手去拉他，凌楓下了車，關上了車門。

你憑什麼以為我還愛著你？陸離。除了這一句，你對我再無其他話可說了是嗎？是生活還是你一貫的利益熏心所致，你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們終究還是走不到那一天。

凌楓的腦袋裡閃過無數個畫面，從大一到現在，七八年的時光。從銀杏樹下到紅楓樹下到婚禮現場到剛才，果然他們最深愛的時光，是在學校。不是互相折磨的那兩年，不是去日本看風景許願的浪漫之旅，不是他自以為是的吃醋話語。

似乎是在車內的那一瞬間，凌楓突然感覺到了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了。他們是該結束了。彼此放過。

陸離坐在車裡，看著凌楓離去的背影。傍晚的太陽照在熟悉的背影上。以前他也看過凌楓的背影，他總覺得凌楓有一天會帶著這樣的背影漸行漸遠，然後他再也不會看到他的面容了。

從秀z色z可餐到纏z綿浪漫到互相傷害到好久不見到……漸行漸遠。

他不是個傻z逼。他聽得懂凌楓的每一句話，可是他的驕傲和自信，總是要對凌楓說出那一句話。你是愛我的，你忘不了我。

從不覺得對凌楓有很大虧欠和傷害的陸離，在被阿傾從群里踢出來的那一刻，有一種想找上凌楓家門掐到他不能呼吸的衝動。

現在，他卻給阿傾發了一條消息。

我一直以為凌楓離不開我，而現在凌楓終於離開我了。

陸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說，也許是因為他給不了凌楓真正想要的，也許是他心疼凌楓錯付光陰的這些年，也許他希望凌楓還是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