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陽的邀約，註定了不會是一場簡單的聚會。

林清禾並不怕他會耍什麼奧步，只要林家還在一天，許平陽就不敢對他做什麼，頂多不過是暗地裡嘲諷，再不輕不癢地整一番滿足內心的報復欲。

若真的要算計，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林清禾眼裡閃過一絲暗光。

他並不想花更多的心思和許平陽周旋，只是許平陽嘴裡提到的凌雪卻讓他不得不前去赴約。

這個圈子，即使面對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也不會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清禾，你來了！」

許平陽特地來門口接林清禾，見他下車立馬迎上去：「趕緊跟我走，大家都來了，就等你呢！」

他伸手想去攬林清禾的肩膀，林清禾腳步一頓，避開他的手，擰眉：「別碰我。」

許平陽面色一僵，訕訕道：「行。」

到了包間，林清禾一進門就引起了一大片的歡呼聲，有幾個好事的還吹起了口哨，喧鬧的氣氛讓林清禾恍如隔世。

「林少，你可算是來了，讓我們這麼多人等你這麼久，是不是該自罰一杯啊？」

有人跟著起鬨。

林清禾掃了一眼，挑眉，這人竟是在健身房遇見的那個黃毛。

原來的林清禾脾氣好，也沒有什麼大少爺的譜，跟大家都玩得來，因此大家說話也沒有那麼多顧忌。

林清禾看了一圈人，興緻缺缺地擺手：「身體不舒服。」

「林少，就一杯而已，也不讓你喝多，沒必要還生拉硬扯出一個理由拒絕吧？」

話裡帶刺兒。

林清禾抬了抬眼皮：「你誰？」

語氣平靜，落在黃毛眼裡卻彷彿臉上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周圍的目光瞬時落在黃毛身上，裡面夾雜的類似「這是哪裡冒出來的玩意兒」的含義讓黃毛羞憤至極，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對啊，這是誰啊？」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抓了抓頭髮，「我怎麼不記得圈子裡突然多了這麼個人？」

黃毛就是一個普通的地痞小流氓，不過仗著自己大哥是這一片的地頭蛇，跟著也混了個名頭，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和許平陽搭上線，漸漸進入了這個富貴圈。

一句話說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在許平陽及時開口替他解圍：「黃盛的大哥是這家酒吧的老闆。」

眾人恍然大悟。

對於這麼一個小人物，大家並不關注，倒是林清禾心裡一動。

黃盛。

姓黃，酒吧老闆的弟弟。

林清禾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張面容——五官英俊，眉宇間透露著淡淡的滄桑，唇很薄，頭髮略長，應該是沒有特意打理，劉海幾乎蓋住眼睛。

嘴裡常年叼著一根煙，煙霧繚繞之間，整個人身上都透露著一種極其誘惑人的神秘感。

「小朋友，你瞧瞧哥這疤，」男人撩起頭髮，露出眼角的一塊疤，「當初以為自己要瞎了，結果現在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傷口而已。」

「人之所以會擔心，無非就是無限地放大了內心的恐懼。」

林清禾垂下眼眸，手緊了緊。

沒有人察覺到他的異常，酒過三巡，大家已經玩嗨了，有好幾個已經雙眼朦朧，臉漲的通紅，還結結巴巴地說著自己沒醉。

許平陽在林清禾身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果汁兒，笑著說：「不喝酒喝點果汁吧。」

林清禾看他一眼，沒有動。

許平陽看了他一會兒，嘆氣道，「清禾，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我應該是怎麼樣？」林清禾問。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自從見過凌雪以後你就莫名其妙地開始疏遠我，為什麼？你不用否認，我能感覺到。」

林清禾目光複雜：「你覺得呢，許平陽？」

許久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林清禾連名帶姓地叫他的名字，許平陽很明顯地怔了一下，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

「還是因為凌雪吧。清禾，你相信我，那微信我是後來託人才加上的，之前並沒有加她。」

林清禾嗤了一聲。

許平陽面色沉下去不少，他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跟你道個歉。」

說完，他仰頭灌了一杯酒，擦了擦嘴，「為了彌補我的錯誤，我特地為你準備了一份驚喜。」

「驚喜？」

「嗯，保證是你想要的。」許平陽說著偷偷遞給他一張房卡，湊過來壓低聲音，「你放心。一切都準備好了，你就好好享受吧。」

林清禾盯著那張房卡，對上許平陽曖昧的眼神，只覺胃裡一陣陣地犯噁心。

「你對她做了什麼？」

「沒什麼，無非就是讓她更聽話一點兒。」

話語間輕佻的意味與那張尚且透著稚嫩的面容形成的強烈對比，林清禾心裡一寒。

前世他輸的那麼慘不是沒有道理的，他的敵人們，對待別人實在夠狠。只有不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幾乎已經到了不把沒有價值的人當作人的地步。

「怎麼一直看著我？」許平陽笑笑，「這份開學禮物你還滿意嗎？」

林清禾盯著他，輕笑一聲，搖頭，「許平陽，你真的一點都不了解我。」

許平陽：「怎麼會，你可是我最好的……」

「行了。」林清禾打斷他，「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明白吧。」

「清禾，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太明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林清禾說。

許平陽心裡一涼，對上那雙眼睛，記憶里溫馴無害的目光變得銳利至極，彷彿可以穿透他的身軀直達內心深處。

許平陽扯了扯嘴角：「清禾，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是不是誤會，你自己心裡有數。」林清禾說，「你也不用這麼費盡心思地討好我，既然不願意，又何必勉強自己？」

這句話林清禾很早之前就想和許平陽說了，從來沒有人逼迫他，是他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受盡了委屈，還把所有的原因都選擇歸咎於林清禾身上。

最怕的就是自我感動。

「不是，清禾你聽我說……」

林清禾站起身，語氣生疏：「麻煩讓一讓。」

許平陽試圖攔住他，卻被他一個眼神嚇得退後一步坐倒在沙發上，林清禾看了眼包廂里群魔亂舞的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想再重複這樣的生活。

許平陽怔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林清禾離開，門哐當一聲響後合上。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裡已是一片風起雲湧。

出了包間，跟許平陽徹底撕破臉皮，林清禾只覺得一身輕鬆。

不過他還有事情需要處理，林清禾低頭看著手裡的房卡，嘆了口氣。

林清禾到達房間的時候，房門並沒有關。

他皺了皺眉，推門進去。

凌雪躺在床上，衣著整齊，好像睡著一樣。林清禾猜測安許平陽肯定是給她用了什麼藥，有沒有副作用還很難說。

林清禾眉頭擰得更緊，盯著床上嬌媚可人的女孩兒，內心毫無欲/望，只覺得麻煩至極。

他走過去，彎下腰試圖找到凌雪的手機，聯繫她的朋友，豈料此時凌雪卻突然睜開眼睛，四目相對。

「啊！」

一聲尖叫劃破房間。

啪！

響亮的一記耳光，林清禾捂住臉，目光瞬間冷了下去。

「你，你想幹嘛！我告訴我，你要真敢對我做什麼我就立馬報警，你不要以為你家裡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凌雪揪著被子，美眸里燃燒著怒火。

林清禾只覺得鬱悶至極，好心來救人卻碰上這麼一出。

許平陽嘴裡的聽話就是這麼聽話的？

倒也是一出好算計。

林清禾沒興趣再和她糾纏下去，見她這麼精力十足的樣子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你被人下了藥，我碰巧遇上。醒來正好，省了我一堆事兒，自己去醫院檢查一下有沒有後遺症。」

說完，他推開門就走了。

凌雪盯著空蕩盪的房間，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