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厭極生處可轉恨
小說: 殘心決 作者:未常在 字數:2001 更新時間:2019-10-10 18:02:11
我看著他慢慢坐下,眼眸溫笑。
看著他,輕道:「你來了。」
話語輕輕,猶如睡夢囈語。
他慢慢的點了點頭,挑起眉毛,微有些意外我為何如此溫熱。
我慢慢的靠了過去,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慢慢溫笑。恍如傻子一樣。除了笑還有的便是心中無邊的溫暖。
彷彿溫水流過。
我並沒有提起一年前的那個夜晚。我並不想在此時這樣充滿溫意朦朧愛意紛紛的時刻,提起讓他心生不悅之事。
我珍惜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寸時光。
我未提,師弟也未語。我心中細細想來,好像從我和他認識、相見、了解的那一日起,我和他就都是這樣,萬千溫意均含在不言之中。
「師弟。」我默默出聲,情不自禁。輕輕的抓住他的手,凝視著他的臉頰。
他的臉頰此時也已不復剛來時稚氣未落的模樣。我也更加逐漸清楚,他在慢慢靠近著一個更加成熟的青年。
他抬起眼眸看著我,像是在等待著我的話語。
「我們將來。還這樣,可以嗎?」我慢慢而訴。外表雖看著風淡雲輕。
但只有我知道,內里我的心一直在抑制不住的發抖。
我害怕得到一個讓我充滿膽顫意的答案。人活在世上,終歸有著一些缺點。
就算劍術登峰造極,或是身體百毒不侵,心腸萬惡不作。
總有著一些東西,會存留在人的心中。這是破世間萬千術道的關鍵。
多數走至頂層設計之人會想盡千翻百計抹滅自己心中這類的東西。
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只要他們還是人,既然他們還是人。就不可能存在宛如鋼鐵一般的冰冷。
我是,師弟亦是。
只不過我把我的這些東西交給了師弟,由師弟決定他們的傾覆。決定於我的生存。
那麼,師弟呢?師弟的這些東西,又會交之給誰?
亦或是他在山下期盼著的某類東西?
我來不及細想,從我說出這句話開始,我便知道,我已跌入深淵。
師弟慢慢的看著我,他沒有立馬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在不斷拉長著回語的時間。
這無疑對我是一種折磨。但又想著,這折磨是他予我的,我便也已心甘情願。
只盼未來,他還能如今日這般,繼續能夠在我身旁,即使是繼續折磨我也情願。
師弟看著我微微閃爍的瞳孔,手指之間微微的顫抖。
他還是沒有說話。當他看即我有些微微的發抖之際,他慢慢抓住了我的臂膀,輕柔的關心道:「師哥可是覺得這斷崖冷?」
那一刻,我便明白,他是故意的加強這段折磨。
我凝視著他,剛才一瞬之間的害怕恐懼一瞬間在心中也慢慢消失無蹤。
還好,他沒有拒絕。
我的嘴角微微泛著苦澀,看著他若關心若嘲笑的眼眸,溫存一笑道:「師哥不冷。」
他便更加輕笑起來。輕微的勾長了嘴角諷笑的弧度。
這是他,惡劣是他,冷漠是他,倨傲是他,驕矜也是他。
他放下了放至我臂膀上的手。如來去之時一般的果斷決絕。
我的腦子剎那間混亂起來,微動了動手臂,像是在徒留的想要留下這種令人期盼的觸摸。
他好像是若有發覺,但卻不置一顧。
是的。的確一直以來,我從未看見,他對任何事物存在留戀關切的想法。
我微默的閉了閉眼。
他還是坐在一旁,像是在打坐,又像是隨時起身就要走。
一瞬間,過往無數這樣被逗弄的情緒均上涌泛在我的心間。
那一刻,我問出了這一生我都不曾敢問過的話語。
「師弟,既然你不願意,你又何必來這斷崖之上?」
我慢慢站起來,凝視著其下依舊坐在石台上的師弟。
現在想來當年之事,更多的是少年意氣。如果是現在的自己,至然更加明白如何去重新衡量說辭,如何去慢慢引蛇出洞。
而不是這樣一瞬間將話語全部覆之出口。
當年的確是太過年輕忍力終漫不過情緒。而且還是在對於師弟這件於我特別敏感重要的事情之上。
但是,也就是這樣,才會是一個人少年最為真實的期盼。
師弟當時是怎樣回答的呢?我慢慢想到。
他當時依舊是如往日一般雲淡風輕的轉了轉劍,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看著我,輕笑微淡嘲諷道:「來看我的好師哥。是擁有著如何的畸形之戀,痛苦碾轉。」
我當時霎那之間只感覺到血液的驟然凝固,雖有劍氣護體,卻又仿如脫光置寒冰地窖。
我沒有說話,亦沒有任何情緒。或是任何行動。
這是我犯著極度生氣時才會有的少年模樣。也有且只有,面前這個嘴角常年掛著諷笑的師弟,才能這樣,總是這樣,在一瞬之間激起我壓抑許久的怒氣。也總是,輕易的摧毀我所做的所有克制。
此時寒夜冰深。廣露重重。
山谷之上的斷崖上,還不斷吹著極寒的風。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我慢慢說道。聲音十分平靜,不夾雜著一點感情。
師弟依舊是帶著一點冷漠的諷意,傲意朝向於我。
我本來早已習慣他這樣的表情,為何今日的我看著會覺得這樣刺眼。
師弟依舊還是那樣。他慢慢的轉過身,我明白,這是他已不想和我再談的離去。
「衛庄。」我站在他的身後,慢慢出音。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像是被叫及本名,一時之間有所停滯。
我看著他停下,心中不知為何又突然軟了起來,連聲音也放緩了許多。
「小庄。一年前的事,你還恨師哥嗎?」我慢慢的出聲,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冰然。
他好像是冷笑一聲,慢慢從鼻腔里發出了某種不屑之音,轉過頭來,寒風吹動著他的灰發,他若帶若笑若恨若嘲的看著我。
「師哥,你說什麼?我從不知道,有什麼一年前的事。」
那一瞬間,我便明了。我這近十年和他的陪伴,在這孤谷之中的依偎,在他看來,都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