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至極的樹林子，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人心如擂鼓，正喜滋滋往回走的月老，突然停下了腳步。

靜謐的氣氛不再，原本平靜無波的空氣似被挑起一根弦，指尖微動，半月的殺氣便破空而來，月老眉頭一挑，抬頭看去。

不看還好，這一看，險些把心給嚇出來。

那人一身靛藍衣裳，頭髮以黑玉冠束起，額前碎發垂下，擋了一部分眼睛，月老伸著脖子想看清這人的面容，這人眉睫輕抬，冷簌簌的目光如萬古寒冰，定在月老身上的時候，他打了個哆嗦，全身汗毛倒豎，月老緊了緊衣衫，只覺想離這人遠點。

可更奇怪的是，這人明明抬起了頭，與他對視，可他卻怎麼也看不清這人的臉……除了斜亘在臉上的那道可怖的長疤，讓月老心頭一顫，不自覺的後退。

看不清面容的人，臉上卻有一道疤，目光如同在萬年冰窟里爬過的蛇，吐著蛇信子，寒氣逼人，恐懼攀爬上心扉。

月老皺著眉頭後退，心頭直打鼓。

這個人，怎麼那麼像是魔界左使楊置……可這個人不是早就被捉住了嗎？

他思索著，隨手抓起樹上垂下來的一棵藤，右手虛空一抓，便盪著樹藤到了一旁的樹上。

他身形雖快，可那個人更快，他腳底還沒觸到樹幹，便被一個長鞭纏住了腰，被驚嚇到的月老哇哇大叫：「啊啊啊啊！這什麼鬼東西這麼凍，怎麼跟冰一樣！」

纏在他腰上的長鞭，通體黑色，冷如冰，又像是沒有生命的活物，滑膩寒凍，像是黑暗中緊緊盯著你的眼睛。

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最可怕的是腰間的長鞭，讓他凍的只想逃。

天旋地轉間，暈乎乎的月老已經被那人箍在身前了。

「好好好漢，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啊啊啊……你為什麼要要抓我呀？」這人可怕極了，手上居然還有匕首。

那人一邊用長鞭綁著他，一邊用匕首放在他脖頸處，只要他動一下，那明晃晃的匕首就會刺進他纖細的脖子，他月老就身首異處了！

「你不認得我？」森冷的笑意更平添一份恐怖。

月老眨著眼睛斗膽看著他，想搖頭卻不敢動，「不不不認得，好漢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時，身後一陣馬蹄聲，月老欣喜。

身後馬蹄聲漸進，那人卻毫不在意似的，傾身貼著他耳朵，呼出的氣竟都是冰冰涼涼的，像是冰棺里冒出來的寒氣，他說，「呵，你不必認得我，我認得你就行。」

話音方落，身後馬兒嘶鳴，那人也帶著他轉過身去。

一切戛然而止。

「姜持漸……」月老震驚的看著對面馬上的人，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他心頭像是暗夜裡的煙花，乍然嘭開。

姜持漸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見著姜持漸，是不期而至的驚喜，可是脖子上的匕首和綁著自己的長鞭又讓他內心凄凄然。

「兩位別急著敘舊啊。」

阿良急吼吼道：「楊置！放開仙師！」

月老耳邊聽見那人輕聲一笑，下一刻，三五根毒針便從他袖間朝阿良射去。

姜持漸以流雲劍將其擋下，順勢翻身下馬，阿良緊隨其後也下了馬。

「楊左使認為挾著你手中的人，便能從我手下脫身？」

楊置大笑：「將軍覺得呢？」

月老緊張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是要從心口跳出來，他只能咽口水來抑制著突如其來的緊張感。

他痴痴看著姜持漸，他看見姜持漸目光不分他一點，他看見他的劍一點點抬起。

阿良驚詫：「將軍？」

姜持漸目光漸冷，流雲劍熠熠生輝，：「楊左使在牢獄中待久了，怕是不知道我與月上仙師毫無交情。」

月老也看向楊置，磕磕巴巴道：「是啊，我與姜持漸沒什麼交情，他怎麼可能為我而放你走。你想，抓住你，那可又是一大功勞，大帝如此大方，賞金賞銀都有可能，若是因為我而放走你，他可什麼也拿不到。」

楊置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存在感愈發的強烈，「呵，兩位還是別演戲了，我人雖在牢獄，可四面八方都是我的耳朵眼睛。前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的，住在一起的不是您二位？」

月老趕緊道：「那不是我無處可歸，姜持漸礙於天帝面子才收留我的麼，交集也就止步於此，交情是真沒幾分。」

姜持漸看向他，沉默不語，目光晦澀難明。

楊置氣歪了嘴巴，惡狠狠道：「閉嘴！」

月老珍惜這個脖子，瞬間不敢動了。

姜持漸持劍而來，楊置完全沒想到姜持漸真會不在乎月老的性命，咬牙將月老往前一推，正對著姜持漸的劍來的方向，而他後退一步，轉身逃遁。

「啊！」

月老緊緊閉著眼睛，哀戚不已，他就要被開膛破肚了麼？

接著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睜開眼，姜持漸的目光沉靜如水，月老心頭一喜，心想能死在姜持漸的懷裡，也不枉神仙一世了。

他感覺自己的嘴巴在抽搐，用儘力氣用手去撫摸姜持漸的臉，姜持漸卻躲開了，月老泫然若泣，「在我死後，麻煩你將我的屍體帶回府里，讓邱毅將我埋到府前的蓮池裡。」

姜持漸嘴角抽搐著，目光里儘是嫌棄，在他放開月老時，阿良趕緊上來扶住了月老，否則他就要跌倒在地上了。

阿良看著他：「仙師，您沒事，不會死。」

月老苦澀一笑：「劍都cha進肚子里了，怎麼會不死呢，阿良你就別安慰我了。」

阿良抓住他的手，放在他肚子上，「您自己看！」

月老緩慢的低下頭，已準備好看見鮮血淋漓的場面。

「哎？沒事？」月老驚喜不已，瞬間就站了起來，問不用阿良扶了，說話也有力氣了，臉色也正常了。

姜持漸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月老趕緊跟了上去：「姜持漸，看來我們也不是沒有交情的嘛。」

阿良在倆人後頭跟著，捂嘴偷笑。

「你剛那麼說，我心都拔涼拔涼的！」月老鍥而不捨：「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聽到這話，姜持漸終於停下來，看著他，「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在這兒？」

月老嘴快：「我還不是來找你！」說完他趕緊捂住了嘴，改口道：「我下凡來牽紅線啊。」

姜持漸又問道：「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