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李春酲就不是在父母的呵護中長大的，雖然自己家庭美滿，父母也不算完全是對他不聞不問，除了他們一直在外忙碌之外也算是個非常完美的家庭。

所以除了偶爾的感覺孤單，他還是非常健康地長大了，性格也沒有扭曲或者孤僻，當然性向這種事他覺得是天生的，自然而然的。

也許消除他孤獨感讓他的成長沒有走岔路的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是李秋眠。自己弟弟的出生令他非常欣喜，雖然這兩位大忙人直接把弟弟交給他這個也並不靠譜的「小孩子」來帶，但是他絲毫不覺得麻煩。

對弟弟的喜愛是他所有的精神支柱，所以此時此刻遇到了危險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要保證弟弟安全。

方景送村裡的老人去了村外就醫，他作死離開山神廟不料遇到花離，雖然非常後悔，但是已至此後悔也沒有什麼用了。第一重要的就是保證弟弟不要出事，然後還得保證自己不要出事。

一想到因為自己的作死要給方景帶來麻煩他叫喊地更大聲了：「救命啊！救命——」真的是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他。

雖然他現在的體型跑路太慢，但幸運的也是因為這樣的體型讓花離非常不好追，貓爪子一爪一爪地撲下來卻總是踩個空。

周圍的妖靈見了紛紛縮回腦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們這種低等小妖靈哪敢跟花離作對。

「幫我找跳蛛阿虎告訴他我被花貓追殺啊！」

小妖靈們索性嗦嗦嗦全都快速離開了。

李春酲絕望，怎麼妖靈也都這樣啊！

「啊——」

噗嘰一下當他跑到湖邊的時候沒注意腳下一滑掉進了小池塘里。

體型猶如蟲子的他掉進小池塘連個水花都沒濺起，花離氣急敗壞地在池塘邊停下來：「出來！把戒指交出來！我勸你還是乖乖的交出戒指，那隻看門狗離開村子了，現在沒有人能救你！山神沒了戒指怕是已經自身都難保了！」

「咕嚕咕嚕咕嚕——」李春酲聽得朦朦朧朧，好在掉下去的時候雖然緊急但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透過蕩漾的池水他見到花離正在岸上喵喵直叫。

本來那麼可愛的小動物現在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可怕呢？像是巨獸一般，要將他生吞活剝。

花貓在池塘邊怒吼著，爪子將池邊的水草扯斷一尾巴掃下不少泥土下去，他要離開！要離開山神村，離開這個禁錮他的地方。

為什麼明明有更廣袤天地，他們妖靈卻要遵守那該死的規則待在這小小一隅山村？

掉落的泥土讓池水變得渾濁，李春酲眯著眼睛在水草中遊動。

小小的池塘在他眼裡就像是無邊的大海一邊，深不見底的黑暗，交錯的水草上還有各種各樣的生物對他虎視眈眈。

在水中的這個世界變得無比可怕起來，之前被花離追趕時都沒有恐懼從內心升騰而起。

在這個屬於水生物的世界裡，一點點小小的波瀾振動都能讓這裡所有的居民知道，大魚小魚各種各樣的生物朝這邊聚集。

必須上岸！他快要憋不住氣了……他會變成這些水生物的食物的。

可是花離還在岸上叫囂著，要是可以，他也想把戒指交給花離，但是他知道這個東西一定很重要，方景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戒指回到山神手上。

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他不該亂撿東西。

窒息的感覺襲來，他難受地吐出幾個泡泡，真的快要憋不住了……難道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不……他的弟弟還不知道安不安全……

泡泡越吐越多，曾經看電影的時候最喜歡的畫面就是從水下看到向上飛起的水泡，那種下墜的畫面十分具有美感。

然而現在他覺得胸腔快要炸裂，口鼻被池水灌入痛苦不堪，方景為什麼不來救他？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沒有成功追到方景，否則他知道自己溺死之後會傷心的吧？

李春酲越來越痛苦，他覺得自己快要死去，可依然掙扎著想要上岸，卻在這時他一瞥眼見到了「死神」，見到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真的完蛋了。

水蠆——他居然遇到了水蠆！

高中暑假的時候他還和朋友一起養過這種東西，他們想要第一時間觀察到它羽化成蟲時的樣子，那時候還驚訝於這種成蟲看起來美好的昆蟲稚蟲時期會是如此殘暴。

真的是越美的東西越危險，只需要三百分之一秒他就會變成蟲子的食物，他知道這隻龐大的怪物已經盯上了他。

那是一種被死神凝視的感覺，絕望就像這池子里的水充滿他的五臟六腑。

「咻——」一抹嫣紅劃過。

李春酲昏昏沉沉的，腦海里像是放起了人生的走馬燈，想起了很多無意義的事情，也出現非常非常多關於方景的畫面。

他果然是很喜歡方景哥，只有自己知道那是愛情。

那抹嫣紅在水中游曳，李春酲看到刺眼的陽光。

陽光？地獄有陽光的嗎？

他是怎麼死的？對了，是成為了水蠆的盤中餐，腹中食。

這種羽化成蟲後變成美麗蜻蜓的稚蟲在水中可以生存長達數年，如此長時間的生存，最後能羽化出精靈般透明翅膀的，最後翱翔於空的，誰能想到在這之前，在水裡的這段時間裡是經歷了多少血腥風雨呢？

當它們飢餓難擋之時，無知的水中居民路過偽裝成泥土的它們身邊時，都會和自己一樣感受到被死神凝視的恐懼吧？

「你還活著嗎？」

「？」誰在講話？引路小鬼？

「嗨~人類你還活著嗎？」

「誰在講話？我死了嗎？」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分不清男女但是個非常好聽的聲音，它似乎是鬆了口氣感嘆道：「沒死啊。」

那抹紅色在陽光下慢慢向池塘地另一邊靠攏然後停下：「你走吧。」

李春酲這才感覺到不對，自己好像沒死，肺部疼得不像話，身體一動「噗嚕嚕」得吐出不少池水，頭痛欲裂……

「誰在說話？」

「呀，還不清醒呀？」

李春酲覺得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原本以為是自己頭暈，然而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自己乘坐著什麼。

那是一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