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陳茶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啞爺正撐著手坐在床邊軟墊木椅上打盹。

他睡得很淺，但被打斷心情還是有幾分不痛快。略蹙起眉頭，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少年，就想伸手把電話掛了讓他繼續睡，但是當他一眼刷到熒幕上的「爸爸」兩字，一時竟怔在了那裡。

就在這時候，一隻冰涼滑膩的手摸上了他的手腕，他轉頭看去，見顧陳茶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機，又把眼睛閉了起來，然後摸上他的手示意他把手機拿給自己。

「誰。」他好容易吐出一個字，嗓子卻啞的不像樣子。

「你爸。」啞爺把手抽出，掩飾著不自在將手收回了口袋。

「唔。。遞給我接一下吧。」顧陳茶很頭疼，被放開的手扶上額頭，面色還是緋紅不退，閉著的惺忪睡眼更因一夜疲累而無氣力睜開，眼皮緊緊合著，更顯出睫毛纖長。

啞爺站在床邊瞄了一眼他的樣子，心裡有些莫名滋味。猶豫了一下，拿過來把電話掛掉了，顧陳茶沒力氣質問他，就稍微睜開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用這個聲音跟你爸說話嗎，」故作指責的語氣，「我給你回簡訊，說你在開會。」然後他用手指在熒幕上點劃起來。寫完了忽然靈機一動，又補了一句：爸，下次打電話前問一下我，可能不方便。

發完把手機丟給了顧陳茶，自己轉過頭偷偷勾嘴角了。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稱呼溝通，蠻有意思。

顧陳茶有點冷，伸手就把摔在被子上的手機撈進被子里看，看著啞爺的回覆感到更頭疼了。再看了看日曆時間，9月27日，13：31。周一一早就有課，他這是睡過了。

開學才幾個星期，他還沒來得及翹過課，第一次翹課心裡莫名的慌。但是想到昨晚做的事情之瘋狂，瞬間覺得這一切都不值一提。

張開小嘴笑話道，「我跟我爸約好每周日會通一次電話，這不算沒提前問過。你這樣說反而露餡。」

啞爺那張向來只會黑的臉竟微微一紅，見自己小聰明沒耍成，偷偷就把早上小陳拿來的床上這人的資料給藏到了身後。

他還以為這麼回初上大學學生的家長得體又萬無一失呢。

顧陳茶也不管自己聲音如何了，人從被窩裡探出身子，兩肘伸出頭頂，就給他爸撥了回去，外翻的內臂比周遭皮膚還要白嫩，因此昨晚留下的斑痕也更為明顯，且顯然下手不輕。啞爺也沒有這樣縱慾過，看著其實略感到尷尬，好在受害者自己一時還看不見，他也就裝聾作啞了。

「喂爸，剛在開會，這會兒出來了，什麼事。」顧陳茶啞啞地說了一句，他爸果然一下聽出了不對，因為聽他下句就回到，「我沒有事呀，今早睡得太久嗓子幹。」

「嗯，我知道。」陸續又回了幾句，猜不出對面在說什麼，不過顧陳茶瞄了啞爺好幾眼，也看不出是指責還是在壞笑，總之搞得他很緊張。

掛斷之後，啞爺從他手裡拿回手機，順便探了探他手的溫度。

纖長的手指此時就像和田玉一樣透著沁涼。只是這要是玉的確沒什麼問題，是人就麻煩了。他伸手探到他額頭上去，果然還在低低地燒著。他正在猶豫是不是該帶人去醫院，他非常非常不喜歡那個地方，顧陳茶卻忽然把手搭上了他的脖子，冰涼的手把他震的一顫，可是他還沒搭上就脫力滑了下去。

看他虛弱的樣子，啞爺不免於心不忍。也不知道昨晚喝醉了在想什麼，他回憶起一些片段，都不敢相信自己下得去手。

把人從江里扛上來以後，他就近在附近的酒店開了間房。他三年沒碰過人了，這一晚夠盡興，也讓他玩得精疲力竭，把人扔到床上，自己也一齊倒下，衣服都還濕著也不去管，碰到枕頭就沉沉睡了過去。

半夜裡他被一陣呻吟吵醒，按開燈就看見顧陳茶皺著眉頭蜷縮在一旁，本來他那麼不分輕重的下手就讓這身子帶了傷，還濕衣服睡了一夜，連被子都沒合，很容易著涼，現在也不知道燒了多久。

這個男孩子長得特別出挑，眉眼間都是輕狂的凌厲，一點安分的模樣都沒有，能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按他那橫飛的細眉順毛，此時卻這樣手無寸鐵地躺倒在他面前，完美地滿足了一個男人最原始的自尊心。他一下子又禽獸起來，在這個低燒患者身上上下其手一番，渾身早已燥得滾燙，剛褪下被扯皺的內褲，就被下面的一片狼藉看傻了眼。

他半夜火急火燎地打給小陳讓找醫生過來，里里外外處理了一番，逼著高醫生給人擦幹身體換了酒店裡幹爽衣袍後才安生下來，卻再睡不著了。候著小孩把一瓶點滴吊完，順便翻完了小陳從他們老師那裡拿來的個人資料。

大學生真是幹凈，兩三張紙就能概括完活過的小半輩子。

他心裡一動，就把滑下去的手抓了回來，俯身問道：「你要做什麼？」

顧陳茶被他一抓，彷彿突然注入了些力氣，揚起眉毛調戲道：「沒有早安吻嗎。」

啞爺仍握著他滑落的手腕呢，看著他也不說話，也沒有動作。那樣的凝視，難免叫人不誤會成深情。

顧陳茶就又問道，「那你叫什麼？」他這樣問著，就又開始眉目含情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他年紀太小，以為這些事都是你情我願，對方必然也帶著些愛意，因此講話也嬌嗔起來，「你這樣欺負了我一晚上，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眼神里愛慕太明顯，啞爺心裡就難受起來，他擁有的比這個小孩多太多，但他看上去想要的東西，他卻給不起。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捂了上去。

「你做什麼捂我眼睛？」

「江怒。」

「什麼？」

「江水的江，憤怒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