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光頭被砸中了腦袋，血流下來糊住了眼睛。

「媽的。。。」他踉踉蹌蹌站起了身子。

他帶的兩人見狀，趕忙就上去幫老闆報仇了。但那門很窄，兩個憑蠻力作戰的混混無法一起攻擊，臨門了一個人便默契地先退到後面——

也可能是他眼尖一些，看到了門口那個不說話的男人下手的樣子，理智地做出了讓步——男人一腳直對另一個沒頭沒腦還往前沖的人命根子踹了過去，連上身都沒動一下，直接穿過那人擋住胯部的手把他踹翻在地，打著滾鬼叫起來。

南坤看著那兒也是一疼，手上還端著杯子，眉頭皺著就沒鬆開來過。

另一個還沒弄清楚該打該跑，男人已經探出長腿，一步跨到他面前，稱兄道弟般摟住了他的脖子，接著簡直是電光火石之間——搭在肩膀上的兩隻手就那麼用力一轉，那人只來得及聽到咔嚓一聲，就感覺鎖骨似乎斷了，慘叫著跌倒，躺在地上就開始抽搐。

這時，那人的臉才漸漸從陰影里露了出來。就像緩緩走進聚光燈下一樣，有一種潦倒落魄的優雅。

顧陳茶感覺整個包廂的氣壓都低了下來。

眉目分明，英氣逼人，挺拔的山根下嵌著挺翹的鼻子，劍眉微隱在劉海里，深色發紫的薄唇微撅向來人，配著唇角酒水的反光更添幾分性感，天生衣服架子的模特身材架在門口，露出的狹長雙眼順著那鋥亮的光頭看了過去。

南坤一眼認出了來人，心裡暗罵不好，為了救場，趕忙罵那跪在地上的光頭：「程濤你是瞎了嗎，帶著陸家幫的兄弟來啞爺的地方撒潑？」

那光頭本來還罵罵咧咧地想過去，聽到這話兩腿瞬間就軟了，轉了個向竟就朝著大致的啞爺的方向跪了下來！

「啞爺。。。啞爺好！」那程濤一頭直磕到了地上。

那男人不管他，迷醉地擺了擺手，認真地糾正南坤道：「我不打，本幫。」

「對不住對不住，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這是您的盤子。。。」一想起江派歷來是如何處理小陸家幫的，程濤就渾身冒涼氣。

他頭還枕在墊在地上的手上，哆哆嗦嗦地補充道，「啞爺，看在陸老先生的面子上，放我們幾位兄弟一條活路。」言語間竟然打起了顫。

顧陳茶窩在角落裡揉著撞痛的膝蓋，他的眼睛就像定在了那人的臉上，表情里比起一開始本能的感激，更多是好奇。這個下手極重的人在這種club里竟然穿了一身西裝，一番動手下來，剛剛微拉了衣擺，整個人又恢復了一絲不苟的形象。

他歪了一下頭看著那不敢抬頭的光頭，就像老鷹在考慮要不要俯衝下來捕食這囊中之物，讓整個包廂頓時就只剩下ktv的音響播放的莫名靜寂。歌播完了，就播club的廣告，更讓人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然後那男人就朝那光頭低聲吐出一個字，聲音像是在這狹窄的一方天地駛過的低音炮車——

「滾。」

光頭聽到這個字，卻如同大赦般連連點頭感謝，連滾帶爬地扛起地上一個兄弟，和房間里另外幾個光頭就跑了出去。

請客的跑了，南坤咬著牙也只能自認倒霉，眉宇間那股陰翳灼人得緊。他壓著脾氣和啞爺打招呼，「啞爺，別和這些小頭目計較，您坐下，我們自個兒來玩一輪？」

啞爺冷哼一聲，看了看包間里站著的一排男孩，重轉過頭來看向南坤，「你不是不玩男人嗎，怎麼也來湊這個熱鬧。」

「盛情難卻罷了。」南坤陰測測的聲音保持著禮貌。

啞爺沒有繼續給他面子，不帶一句寒暄，搖搖晃晃地就出了門。

即使知道啞爺就是這個脾氣，南坤還是掛不住，忍了半天就是讓他南大少爺用熱臉貼了這啞巴的冷屁股！

一把把手裡的酒瓶就砸還在前排蹲著的一個MB身上，那酒瓶把人砸到後狠狠地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仍舊氣不打一處來，斜眼看到還窩在那角落裡的顧陳茶，朝他一指就怒道：「把那小子拖出來！給我打死！」

打死是打不得的，但是包廂里的人吃了啞爺的癟都一身戾氣，打個半死還是能做到的。

不過這回顧陳茶學聰明了，拚命就往門外衝過去，裡面的人沒攔住，只好衝出門口一下子把他拉停。眼看拉扯中自己又要被拉回去吃拳頭，顧陳茶急中生智，大聲就朝他瞥到的那個男人的身影大聲求救道：「啞爺！」

那男人身形忽然一頓，鬼使神差就回了下頭，顧陳茶怕他注意不到自己，一咬牙掙脫了右手雙手合十朝向了他，「啞爺救我！」

南坤只道江怒只是來砸陸家幫的場子，不會管這個閑人，這時候人都不知道走到哪了。於是沖徵求他意見的幾人搖頭勾了勾手，示意他們不用管，直接把人拖回來。可是就在門就要被合上的時候，一隻手突然伸了進來。

顧陳茶眼睜睜見那手被夾了一下，卻不吃痛的樣子，硬生生把門又推了開來。

然後那個包廂里的人就看著那個從來不苟言笑、神情冷漠的男人竟然真的折了回來！

他像溺水者抓稻草般一把抓住了顧陳茶合十還未完全鬆開的雙手，把他們重又緊緊合到一起。

他這樣突兀地衝到顧陳茶麵前，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用一種失而復得般的喜悅和激動來回地看著，嘴角竟像是綻出一個笑容來，要不是燈光變換太奇怪，顧陳茶幾乎以為這個男人哭了。

過了一小會兒，那個男人沖著他握住的雙手喃喃開了口。他的聲音就像被什麼東西燒灼過般沙啞，他說――顧陳茶後來永遠記得那一幕――他說「好，我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