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三人陷入沉寂，只有遠處，傳來隱隱鳥鳴。

誰能想到，地下十八層，竟還能聽到如此悅耳的聲音。

良久，黑曼巴打破沉默，冷笑道，「所有的交易，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吧？」

「是的。」

「那我想知道，收了酬勞，卻付不出對方想要的，收酬勞的，也會受到同等強硬的懲罰？」

「是的。」

「可如果碰到沒有軟肋的人呢？你知道的，King，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是沒有軟肋的。他們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父母，沒有子女，他們獨來獨往，他們無欲無求，他們活著，便快樂一天，但他們又隨時做好了死的準備。King，告訴我，如果遇到這樣的違約者，女神號或者『秘密』，又是如何處置的呢？」

King倚在軟塌上，眺望遠方，目光有些迷離，「我不知道，黑曼巴，你給我出了個難題。我的情報里沒有這方面的信息，我不能為了安慰你們而胡編亂造。我只能告訴你，如果是我碰上了這樣的人，我只能把他抓住後，讓他日日生活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之中。」

他扭過臉來，看向黑曼巴和敖攀，眼睛亮晶晶的，「聽蜥蜴說，他的父親當年抓到仇人後，就是這麼幹的。

那是個拋妻棄子為了兩萬元華幣就可以出賣恩人的男人。

那個男人被他的父親整整關了三十年，在被關的三十年裡，那個男人的眼角膜，一個腎，部分肝臟，大腿內側皮膚都被捐獻了出去，除此之外，還被捐出九次骨髓，血液更是每三個月抽取一次。也許，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死亡，但事實上，直到七十五歲去世時，，他的身體機能甚至比外面的大部分老人還要好。」

說到最後，臉上那『好想試試呀』的變態表情，藏都藏不住。

難怪那個蜥蜴那麼討厭！原來是有家傳淵源。

黑曼巴面上不屑撇嘴，但心裡，卻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這個方法。

扭過臉來，沖著敖攀相視一笑，無言中，就已知曉彼此的心意。

「但願，那人，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夜已深。

吉恩坐在大大的桃木書桌後，椅子卻轉向身後的落地窗。

窗玻璃上，映著室內的一切，只能影影綽綽的顯現出一些外面的景色。

也不知發獃了多久，直到書房的門，被有節奏的叩響。

他沒有開口，他不想說話。

但門，卻還是在叩響幾下後，被緩緩的推開。

那個從十六歲，就跟隨在他身邊的年輕男子，托著托盤，輕輕走了進來。

他，應該算是英俊的，至少在普通人眼中，如果不與敖攀比較的話。

年輕的男子將托盤裡的茶與乳酪，依次擺放在吉恩的右手邊，隨後，沖著心事重重的吉恩微

微一頜首，便準備離開。

「還是沒有那個人的消息麼？」終於，吉恩開口了。

男子撤回已經邁出去的腳，畢恭畢敬的回答，「還沒有。無論明世界的出入境記錄、住宿消費記錄，還是暗世界的ID登錄，所有的痕跡，所有，都停止在了四天前。」

「包括，他？」

吉恩沒有說『他』的名字，但男子顯然知道，『他』是誰。

「是的。我們跟蹤並竊聽了他經紀人的各路通訊，發現這幾天他的經紀人一直在給他電話，或用其他方式試圖聯繫到他，但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郵件之類的，也沒有閱讀過的痕跡。」

這個答案，顯然讓吉恩很不滿意。

他盯著男子的眼睛，「過來。」

男子繞過書桌，走到他的面前，跪在他的膝前。

但他伸過來的手，卻破天荒的，被吉恩輕輕握住。

掌心的溫度微燙，男子詫異地抬頭看向吉恩，眼底泛起一絲不平靜。

「你會對我永遠忠誠，對麼？」

「是的，先生。」

「不會違背我的意願，對麼？」

「是的，先生。」

吉恩鬆開握著男子的手，改為輕輕撫摸他的面頰，語調溫柔，「好孩子。記住，我會給你所有，你該得的。只要你乖乖的聽話，明白了麼？」

「明白，先生。」

「那好，現在，告訴我，關於『他』，你隱瞞了什麼？」

年輕男子咽了口吐沫，有些艱難的回答，「他們消失前，也曾在加西亞的家中消失過兩個小時，然後，他們，又陡然出現在了吸煙室。」

吉恩笑了，「好孩子。去吧，自罰二十鞭，讓我相信，你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有多麼的愚蠢。」

「是的，先生。」

年輕男子，站起身來，並沒有離開書房，而是打開靠著牆壁的一排立櫃，從裡面挑出個用細細鋼絲編織而成的，上面還有小小倒刺的鞭子，然後，捧在雙手上，畢恭畢敬地走回書桌前，展示給吉恩看。

吉恩笑了笑，「好孩子，我知道你只是嫉妒而已，第一次，不必用這麼重的刑罰來懲罰自己，換成那條你最喜歡的小羊皮吧。」

年輕男子猛地抬頭，眼底泛出一點感激的淚光，他十分愛惜地將手中的鋼鞭掛回櫃子，從裡面重新拿出一根真正意義上的皮鞭。

皮鞭很長，一頭手柄處，還有個固定在手背上的拉環。

男子先將皮鞭掛到櫃門的把手之上，再輕輕將櫃門關好。

然後，當著吉恩的面，將上衣一件件脫了下來，露出肌肉線條清晰精幹的後背。

他手握皮鞭，背對吉恩，直挺挺的跪下，右手一甩，只聽『啪』的一聲，他的後背便出現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沒有停頓，接下來的九下，一氣呵成。此時的脊背，左半邊已經鮮血淋漓，一道道血痕整齊的，斜斜的，長短一致，甚至連傷口的寬度，看上去都相差無幾。

十下過後，他把皮鞭換到了左手掌心。

接下來，重複一切。很快，背脊的右半邊，一道道血痕正好和左邊一一對稱。

整個過程，他的喉嚨里都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他的雙手，始終那麼穩，他的脊背，也始終挺直。只有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當第二十下落在脊背上後，在吉恩看不見的角度，他長舒一口氣，這才緩緩站起身來。

一轉身，卻嚇了一跳。

皮鞭沒有使他退縮，但不知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背後的吉恩，卻讓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吉恩笑了，溫柔的，反手摩挲著他的面頰，胯下隆起高高的一個鼓包，「好孩子，去吧，去我的卧室等我。」

地下十八層，本沒有日夜。

可是，被King硬生生模擬出日月與星空。

它們甚至還按照King喜歡的規律，日復一日的升起落下。

黑曼巴對此並不以為然，按他的話說，什麼都是設定好的，沒了對壞天氣的抱怨，便也失去了因好天氣的驚喜。

試問，當你經歷幾天陰雨後，你會因為一大早突如其來的艷陽而心情振奮。

可如果，你的艷陽只須一個按鈕就能實現，你還如何體會今天的與眾不同？

更何況！

這裡的太陽，是根據King每日醒來的時間而升起的！

這還是太陽麼？這難道不應該是他喵喵的特大號的感應燈？

黑曼巴看看手錶，凌晨三點半。

再看看高高懸掛在頭頂的暖陽。

很想學蜥蜴的樣子，十分真誠的看著King，問，「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敖攀側身躺在他的身邊，長長的睫毛，如羽扇般撲扇開來，鼻翼微微的一張一翕，玫瑰色的花瓣唇永遠帶著三分笑意。

黑曼巴細細的看著，不知不覺間，便看得入了迷。

敖攀於他，就好像是一本百看不厭的曠世作品，值得細細品味一生。

似乎察覺到了黑曼巴的灼熱的目光，敖攀緩緩睜開雙眼，半睜半閉間，閃出一道狸貓般的琥珀色光澤。

長長的，纏綿的一吻結束，敖攀總算徹底清醒過來。

看著頭頂的大太陽，再看看黑曼巴的腕錶，他愣了愣，隨即很肯定的得出結論，「這傢伙瘋的更厲害了。」

黑曼巴率先下床，一把抱起敖攀，向後屋大大的溫泉走去，「不知以後，誰會那麼倒霉被那妖孽看中。」

他們都知道，King雖然動不動就調戲一下敖攀，動不動就放言搶某某回來當壓寨夫人，但其實，他在這方面，從來沒有做過一星半點的出格之事，當然僅限於這方面，其他方面，出格的事，他可是一件都沒少做，而且，越出格越興奮。

按蜥蜴的話說，丫挺的就是嘴欠，完全辜負了老天爺賦予他的那副好皮囊。

依然是凌晨三點半。

霍克睡至半夜，迷迷糊糊間，覺得身上有些冷。

伸手摸摸，被子依然好好的蓋在自己身上。

正搞不清楚狀況時，一股涼風，吹在了他的面頰之上。

哦，原來是起風了啊？

不對！

霍克猛地睜開雙眼，只見，窗戶此時正大敞著，窗紗迎風飛舞，吹的床帳都泛起陣陣波浪。

窗子，怎麼是打開的？！

霍克的心，怦怦亂跳，他應該慶幸，自己有一個堅韌頑強的心臟。

隨著眼睛一點點適應黑暗，借著月光，他看到，屋角的一把圈椅上，晃晃悠悠地蹲著個黑乎乎的生物。

像，小猩猩？抑或，白頭鷹？

為什麼這麼想，那是因為，這個影子，它沒有腿，借著斜斜射入的月光，霍克能清晰看到，椅面之下空蕩盪一片。

沒腿倒也罷了，它的嘴裡，此時還發出『嗑哧哧，嗑哧哧』的咀嚼聲。

『呃』

黑影好像還吃撐了，打了個嗝。

『呃』

霍克倒抽一口涼氣，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