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教堂頂部五彩琉璃射入，聖潔莊嚴。

老布朗的身體，已然放鬆下來。

雖然他的脖頸間架著一把刀，但空氣中彌散的氛圍卻不再緊張。

敖攀有些不解的追問，「為什麼他請了很多雇傭兵回來，你反而判斷兇手不是他？」

「其實，把照片寄給他，原本也只是想試探一下。我並不認為，人真的就是他殺的，因為，現場太幹凈了。另外兩個人的身手，我不清楚。但我兒子洛奇的個性，我卻十分了解。沒人能讓他毫無防備的，完全沒有還手機會的死去。」

「我調查過，那人在這十年當中，處於完全的隱退狀態，再也沒有參與或接受過任何一起行動。當我拿到對他的調查報告時，我就懷疑，他一定出了什麼事，才讓他不得不把自己隱藏起來。」

「他收到具有暗示效果的照片後，如果真是他幹的，他會遠走高飛，找個我找不到的地方重新隱匿起來，或者，索性像你們這樣，找上門來。但沒有，他的表現，活脫脫就像個受了驚嚇的老耗子，他已經失去了再挖個洞的能力，所以他只能縮在原來的洞里，瑟瑟發抖的等待命運的降臨。這樣的人，如何能讓我的洛奇死的那麼，那麼突然？」

身後，敖攀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嘲道，「你這麼一分析，連我都覺得我自己很可疑。」

死的三位，都是正值陽剛之年的男子，是男人，看到敖攀這樣絕美的美人，都不可能不動心，動心之下，便自然而然放鬆了警惕。

更何況，敖攀還有能制人深度麻痹的毒蛇。很多人都領教過它們的威力。

「現在，我來告訴你，人不是我殺的，你相信麼？」

老布朗不回答。

他雖然心中有所動搖，但，無容置疑的是，敖攀的嫌疑依然很大。

誰能保證，敖攀當初殺人時，就已經想好了現如今的託詞，來洗白自己？

老人不說話，敖攀自然明白他此刻的想法。

他輕輕嘆了口氣，瞥了眼身邊面色陰沉的黑曼巴，依然用那懶洋洋的語調問，「既然你承認了那三張照片都是你寄出去的，那這裡，就有一個很大的矛盾點。那三張照片，很明顯都拍攝於他們被殺後不久，你甚至能感受到，拍照時，他們太陽穴冒出的血，都還沒有凝結，可這三人的死亡時間，卻彼此間隔了五天和一天。你說，如果我把這條證據發布到暗網之上，會有多少人認為，你就是那個賊喊捉賊的真正兇手？」

老布朗的身子僵在了那裡，即使，只有刀鋒處傳來的微弱觸感，黑曼巴依舊能感受到，他在聽到敖攀的話後，十分震驚。

隨即，就聽老布朗冷哼道，「沒有人會相信你，因為你根本拿不出證據。我寄出的三張照片，是我看著他們拍攝的。上面根本就不像你說的那樣，尤其是死在車庫裡的男人，很明顯已經死了很，」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的目光，被伸到他面前的手機熒幕所牢牢吸引住了。

隨著手指滑動，三張照片依次在他面前，循環展示。

「不，這不是我讓人寄出去的那三張！」

老布朗尖厲的否認聲，不像是在說謊。

然而，這三張照片，又確確實實是莊園主人自稱收到的那三張。

黑曼巴收回手機，聲音有些冷峻，「你怎麼證明，你沒有說謊？」

「當然是因為我有原始照片！」

「那我可以認為，你在殺人後，以及引暗網來找人前，分別拍攝過兩次照片，用來混淆視聽。」

老布朗冷笑，「我為什麼要殺了我的兒子？」

敖攀懶洋洋的給出答案，「因為，洛奇並不是你唯一的兒子。事實上，他的母親，也只是你曾經的妻子之一。你並不缺少兒子，你更不缺少優秀的兒子，如果你真如你表現出來的那樣在乎洛奇，又怎會讓他在外從事如此危險的職業？」

如被戳中心事一般，老布朗再次陷入沉默。

黑曼巴不屑的嘲諷，「他活著的時候，你利用他為你拉攏控制暗網高手，從而達成神不知鬼不覺消除布朗財閥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的目的，現在他死了，你依然利用他，達到你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所扮演的慈父角色，演技拙劣的讓我噁心。」

不知不覺間，老布朗已經從受害席，轉站到了被告席。

他突然發現，對身後二人的指控，自己竟然百口莫辯。

「那你們，到底想怎樣？」想明白當前的困境，他不禁變得有些氣急敗壞。

敖攀打了個指響，懶洋洋道，「別著急，等我們問完我們想知道的，你自然就會知道我們會對你怎麼樣。」

隨著他指關節發出的脆響，老布朗面前的黑蛇，將三角腦袋往他的面前又伸了伸，分叉的舌尖，似乎離他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日常幫你處理這些雜務的，我是說，寄信這類事情，是誰？」

老布朗不耐煩的回答，「當然是我的秘書。不然還能是誰？但他絕對不會做出偷梁換柱的事情，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不是麼？」

「是你讓人假扮對五十四號的投訴者，引得暗網的人上門調查？」

「對。」

「也是你派人不斷的來暗殺我？」

老布朗倨傲的回答，「你的狗咬了人，你以及你的狗，總要都付出些代價來的。」

話音剛落，右肩處一陣劇痛襲來，他的琵琶骨上，多出個小小的血洞。

「這是對你不禮貌的懲罰，再有下次，布朗財閥當家人的位置，就會換個人來坐。」

老布朗疼得忍不住發出呻吟之聲。

為什麼，為什麼他拖延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有人發現他在教堂出了狀況？

也許是，百年來的安逸，讓古堡核心區的人都喪失了應有的警惕。

身後，敖攀懶洋洋的語調中，帶出難以掩飾的戲謔，「洛奇在地下室的勾當，你知道的，對麼？你們到底在供奉什麼神？你不覺得，信奉邪神的你，卻坐在教堂中祈禱，是件很諷刺的事麼？你就不怕，你的上帝會率先對你們布朗家族降下天罰？」

老布朗疼的滿頭滿臉的汗，咬牙切齒的反駁，「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怎麼？洛奇的家，以及那充滿神秘色彩的地下室，不是你派人去收拾的？」

老布朗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隨便你怎麼想。」

「所以，關於女神號上的秘密，洛奇為什麼上了女神號，以及上去後又做了什麼，你也統統不肯告訴我，是麼？」

隨著黑曼巴陰冷冷的聲音，一把帶著消音器的手槍，抵在了老布朗的太陽穴上。

這回，老布朗連哼都沒哼一聲。

就在黑曼巴感嘆這老頭確實有幾分骨氣時，才發現他其實已經疼的昏死過去。

敖攀嘆了口氣，沖著黑曼巴翻了個風情萬種的白眼，「唉，你這脾氣，得收斂收斂。」

黑曼巴不服氣的冷哼，「我已經在努力收斂了，不然的話，你以為他罵了你後，還只是肩胛骨上多出個洞？」

他會連空氣都省下來不用繼續呼吸！

敖攀聳了聳肩，「不過，我們也不算白跑一趟。」

黑曼巴拉著敖攀的手，從通往後面墓地的小門離開，就在他跨出小門時，他轉過身來，對著教堂正門位置，露出一抹冷酷的微笑。

一切，再次恢復平靜。

就好像，老布朗剛剛進來，一個人坐在這裡祈求上帝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正門處的地板上，一道陰影突然晃動了幾下。

隨著陰影的晃動，一個中年男人，從藏身之地走了出來。

他，正是老布朗的秘書。

他一步步走近老布朗，隨後，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露出驚訝的尖叫。

他跌跌撞撞的，再次從教堂正門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用變了調的聲音大聲呼救。

隨著他那聽上去有些可笑又有些恐怖的呼救聲一遍遍響起，幾個黑衣壯漢，才從古堡的各個角落向他跑來。

「老布朗先生中彈了，全都是血，快來幫幫我，幫幫我。」

一時之間，保鏢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這位有些神經質的秘書，出現了幻覺。

但他們還是依舊想著秘書手指的方向，飛奔進了教堂里。

秘書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一片冰涼。

他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但這冷汗，卻並不是因為老布朗的受襲。

他忘不了那個男人冷酷如毒蛇的一瞥，他可以肯定，和那個男人為敵，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

教堂內的景象，著實讓保鏢們心慌，在把老布朗抬回卧室後，他們立刻就把第一個發現老布朗遇襲的秘書，給囚禁了起來。

他們的推斷聽上去十分合理，沒人能隨隨便便進入古堡的核心區域，老布朗的槍傷，是從後向前，貫穿了整個肩胛骨，而且子彈射入的背後，還有火藥殘留，這說明開槍之人當時離老布朗很近。

雖能滿足以上所有條件？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中年秘書沒有辯解，他只是淡淡說了句：等老布朗先生醒來自有定論，便一言不發地走進監禁室。

是夜，原本傷並不算重的老布朗，突然陷入高燒昏迷之中；

是夜，各個平台的新聞突然大肆地輪番報道，老布朗被自己最信任的秘書所槍殺。

就在各路吃瓜群眾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爆炸式新聞之際，突然又傳來，秘書竟然從關押他的監禁室內，神秘的人間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