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偃停下腳步，低頭看向那隻抓住自己衣擺卻還不住顫抖的手，眼神輕蔑，「不敢？殺我教數十人，本座看你膽子大得很呢。」

不，不是的，不是我。

渡江的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他死死咬住唇，眼中霧蒙蒙的眼淚卻落了下來，滴在地上啪嗒啪嗒的響。

「噗嗤。」離偃一笑，扯了扯被拉住的衣角，卻發現那人正死死的拽著，那力道使得衣角已經發皺。

還妄想說些什麼麼？

那人不是自稱有自知之名麼？如今這副作態是擺給誰看？！

離偃轉過身，那被渡江拽住的衣角斷開，發出一聲絲綢開裂的聲音，他俯下身去掐起渡江的下巴。

「說話啊。渡江。」

他的言辭輕佻，渡江被掐住的下巴卻瞬間泛紅。

沒了武功的渡江覺得這隻手上的力度真的捏碎自己都可以了。

但是，他卻不想去想這個，呆在教主身邊如此多年，渡江早就學會挑自己喜歡的東西看啦，不然吃醋也吃醋死啦。

於是，他想。

渡江。

原來，教主喚起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是這般的啊。

這般的溫柔繾綣，這般的令人心醉。

渡江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面前人的樣子。

面前這人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是桃花眼，此時正輕輕的眯起，斜睨著看他的時候真的霸氣的不像話。

面前這人容色出眾，一身玄色長袍趁得他更是俊美無雙，只是眉間時常皺起的痕跡看著人好生的心疼。

渡江看著面前這人，不尤得想起來初見時那次，也是這人，也是這樣刺骨的冬天。

那時渡江才七歲，被他父親帶著來拜見老教主，渡江那時年歲還小，特別喜歡鬧，他父親怕驚擾了老教主便叫他去後花園玩。

後花園有一片白梅園，渡江因著母親的緣故自小便極喜歡梅花，那時候便直往那兒湊，然後，遇見了離偃。

那時離偃雖然眉眼還稍顯稚嫩，卻已經是風華絕代的模樣了，撐著一把水墨油紙傘，身批紅狐裘披風，於白梅下賞梅，好似是發現了那時小小的渡江，朝渡江這面遠遠的看來，不經意的一眼便連著這滿天的飛雪將這天地間唯一的絕色刻在了渡江心裡，自此，再沒忘記過。

被離偃那句渡江叫的腦子發熱的渡江想起那時離偃意氣風發的眉眼，以為此時身處夢中，便伸手撫上他的眉間，對他說，「教主，莫皺眉，我心疼。」

離偃感受著眉間的溫熱，只覺得一片莫名，這人是不是傻了？竟敢如此犯上！

他一掌將渡江打倒在地，拿出袖子里的手帕狠狠擦了擦眉間，好似有甚麼髒東西似的，擦完後還將之扔到地上。

「你有什麼資格跟本座說這句話。」

渡江被打倒在地後便覺得腦子一陣的眩暈，隨後便聽見了離偃的話和那方被扔在地上的純白手帕。

他伸了伸手，想要去夠那方手帕，卻被離偃踩住了手。

離偃高居臨下的看著他，看他額頭上的血跡，看他狼狽的面貌，還有在他腳下仍然不住動彈的手。

渡江卻早已意識模糊到只能看見那方帕子了，他不去管那隻踩在手上的腳，強忍著背上的疼痛，側過身，一點一點爬著向那方帕子靠近。

邊靠近渡江邊想啊。

教主啊，屬下確實沒有資格。

屬下沒有傾城的面貌，不得使你傾心。

屬下沒有溫軟的性子，不得替你解憂。

屬下沒有婉轉的嗓子，不得為你取樂。

屬下沒有萬貫的家財，不得為你開僵拓土。

但是！

渡江將那方帕子緊緊握住揣進懷裡。

屬下愛您啊。

用盡全部的生命去愛您啊。

只要您一句話。

屬下便是死了。

也是開心的啊。

離偃看著他腳下抱著他的帕子閉上眼睛的人，第一次莫名了他眼中的神色。

不過，是一方帕子罷了。

不過，是一方被人遺棄的帕子罷了。

也，值得你於眾目睽睽之下拋下尊嚴，跟動物一樣，爬著將它握緊掌心麼。

「來人，將他帶往主閣，尋……尋徐老醫治。」

離偃看著癱軟倒在地上的渡江，這樣對著屋子裡的人吩咐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