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錯愕了一下，把臉從寬厚的羽絨服里抬起來，有些懵地來回打量著這輛車和這個人。

陳豫看他這樣子莫名有點想笑，又不能表現出來，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裝作一副很冷的樣子，「還愣著做什麼？快上來啊！我還趕著回家呢！」

林笙這才沒了猶豫，走下來坐了進去。

一路上車內都很安靜，林笙挨著窗看窗外闌珊的燈火，陳豫則坐在另一側拼著手中的機甲模型。

有一個介面像是怎麼也拼不上去，反覆拼接的聲音引來了林笙的目光。

他默默看著這個男人擺弄著小孩才玩的玩具，瞟了眼那個異常簡單但這人就是對接不上的節點和他臉上煩躁的表情，又默默偏過了頭去。

陳豫注意到林笙瞟過來了，但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冷淡，腦子迅速轉了一下，突然裝作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然後用手肘推了推林笙，「朋友，你會拼這玩意兒嗎？家裡的小弟弟吵著要買又不會自己玩，拼不好到時候又得耍脾氣。」

林笙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過那兩塊，「咔」的一聲就接好了。

陳豫一臉不敢置信，眼裡迸發出對大神膜拜的光亮，十分狗腿地把手裡那一盤都舉了過來，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林笙:「……」

沉默了一會，他把東西接了過來，低著頭開始拼，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以前凌燁瑾也圖新鮮給他買了一個類似的玩，結果他只拼了一會就興緻缺缺，最後還是凌燁瑾自己一個人拼完的，拼出來後是個黃色的機器人，聽說這個在那時非常火，由電影衍生出許多周邊，很多大人和小孩都喜歡，凌燁瑾以為他也會喜歡，省了一個月的錢給他買了一個，結果發現，他並不感興趣。

回憶措不及防地涌了上來，攪得心口說不出的難受。

他也是後來看凌燁瑾那麼失落的神情，打聽過後才知道，原來那個小機器人這麼貴。

可他卻捨得給他買。

也許是那段時間那個人真的對他太好，所以才讓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會丟下自己一個人離開。

林笙低垂著眉眼，好看的臉有一半都藏在衣服裡面，像是與周邊的人都豎起了一道無形的隔離牆，臉色平淡到近乎冷漠。

陳豫小心觀察他，覺得他的性格跟手上的資料描述完全不一樣，不應該是活潑開朗嗎？最多也就帶了點靦腆，可現在怎麼感覺他整個人都有點抑鬱？

不一會兒林笙就拼好了，也是個機器人模型。

陳豫欣喜地接過來，很誇張的讚揚了他幾句，然後熱情地從一旁很大的零食袋子里翻出一盒糖果，直接往他手裡塞。

林笙有點受寵若驚，想回絕可陳豫完全不給他機會，一連塞了他好幾句接著就開始打電話，似乎是給他那個小弟弟打的，林笙安靜地坐在一旁，打算等他講完電話再把東西還給他，結果就聽他突然提升了音量，「什麼？你又不要了！你再說一遍？這大晚上的我都快到家了，上哪給你買芭比娃娃去？」

「哎！哭什麼……那給你買的東西都不要了？行行行，給你買給你買……」

陳豫煩躁地掛了電話，「這死孩子！遲早有一天被他氣死！」

這時候車停了，林笙打開車門下車，然後把那盒糖放在了座位上，「這位先生，我……」

陳豫不等他說完就把盒子收進袋子里，然後在林笙錯愕的目光下，把所有東西都塞進了他懷裡，笑著說:「你剛剛也聽到了，家裡那混小孩特煩，這些東西他不要了，我也不喜歡，就都送給你了，算是謝謝你剛才幫我忙，千萬不要推辭！留給我純屬是浪費，再見了！」

「師傅，開車！」說著就要把門關上，林笙卻突然抓住了車門。

陳豫料到他不會這麼容易接受，搶先開口說:「你真不要啊？那算了，麻煩你幫我丟了吧，我還急著走呢，謝了啊。」

林笙猶豫了一會，把那個機器人拿了出來，「這個。」

陳豫一愣，下意識就接了過來，「你不要這個？」

林笙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幫他把車門關上，轉身走了。

陳豫看他抱著那一大袋子東西，有些笨重地踩在雪地上，身影單薄，空中還飄著大朵的雪花，忽然有些後悔沒給他一把傘。

等看他上了樓，陳豫才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出去，『人已安全送到家，您買的東西都給了他，只有那個機器人被他拒絕了』

等了兩分鐘，收到了回信，只有簡潔的一個字，『嗯。』

陳豫放下手機，將身上剛買的羽絨服脫下來，整理了一下裡面的黑色西裝，從口袋裡取出一副眼鏡戴上，面上不帶多餘的表情，全然沒了剛才那副富二代弔兒郎當的形象。

他推了推眼睛，朝司機說:「老周，開車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