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瑕早上打開手機WiFi的那一刻，各類消息的提示音一股腦撲面而來，煩得他一瞬間又要把手機扔到馬桶里去。

然而他不能。

進McK三年，高強度的顧問生活早就把他打磨的里外都是人，就拿他的微信頭像來說吧，從Fellow時期「這操蛋的生活到底想對我這個小貓咪做什麼啊」的苦情貓，到如今的EM（項目經理）——端端正正的個人大頭照，殷無瑕覺得自己也是成長神速，非常優秀了呢。

閑話不提，我們進步神速、非常優秀的融資部EM，此時此刻正坐在馬桶上，老老實實的打開那標星的50多封郵件。

頭一個就是來自他們團隊里的頭號小（大）天（麻）使（煩），季旻。

這個人，殷無瑕都不想提，簡而言之，整個一全身帶掛的頂頭上司。

雖然在McK是沒有嚴格意義上的上司和下屬之分，畢竟你一個Fellow身份入職，一年SA（高級助理），三年EM（項目經理），五年升AP（副合夥人），七年熬成Partner (合夥人)。

固定流程，除非這人特別差，實在爛泥扶不上牆，或者純屬拿McK當歷練場和跳板。

但是，殷無瑕目前這個組的合夥人季旻，人家的職業軌跡卻不是這樣的啊，嚶。

這人雖是名校畢業，但卻是個大學部，好吧好吧，你說H大商學院的大學部那也很厲害，但他20歲畢業就直接進McK，進組一年被派到擎天公司當董事會長期顧問，也不知道怎麼就得了擎天某嫡系董事的青眼，跟了三四年回McK，直接變成了AP，現在人家年齡就比自己大一兩歲，已經坐到了合夥人的位子上去了。

是故，有人住高樓，有人在租屋，有人光萬丈，有人是EM，同行三四年，不知人家帶buff！

你說氣不氣人？

也幸虧殷無瑕心大，要不天天看著這上司，早晚要酸成一顆檸檬精。

好在這位開掛上司說話言簡意賅。

季旻：「大客戶，十點公司見。」

殷無瑕掃了眼就心下瞭然，趕緊收拾妥當，開車加入了上班排隊大軍，一秒秒往公司方向磨。

上午九點半，McK融資部高級會客室。

殷無瑕儀錶堂堂的推門進入時，就聽見坐在圓桌一側的季旻不鹹不淡的誇了句：「你這身搭配不錯，我喜歡。」

殷無瑕：…………我知道你是個基佬，可你也不用如此明顯啊！

他還沒想好如何接話，就聽這人自言自語道：「——我喜歡出門帶腦子的人，三年零五個月了，你終於記得聽我的話了，很好。」

殷無瑕：謝謝吼…………

殷無瑕直接換了個話題：「他們公司代表這次是誰？」

季旻聳了聳肩：「我怎麼知道？」

殷無瑕：你怎麼不知道！你是合夥人啊！

季旻：「那是你的客戶，難道你不應該提前做好功課麼？不然，你領帶的顏色是怎麼選出來的？」

殷無瑕：「……我知道是夏氏的人，但不確定是哪位啊，領帶顏色是按照他們夏家傳統喜好隨意搭的，萬一不是夏家嫡系呢？我以為你知道的。」

季旻還是那樣隨意的手撐下巴，「你以為……我只跟他們的夏董談過這個項目，對方日理萬機，哪會留意這些小事，後續部分不應該你去交接嗎？我上周五七點前已經讓安迪給你派了資料，沒有看？」

殷無瑕：「……我！」

季旻看他一眼，「哦，沒有看。你以為安迪給的那些資料你都有，沒有用；你以為你查過了夏氏的祖祖輩輩，高層的上上下下，那你有沒有查到，今天來的人是夏董的寶貝孫子夏靈瀧啊？」

殷無瑕：「啊？」

季旻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語氣可親，一字一句的又重讀了一遍，「我說，今天來的代表是夏家小王子夏靈瀧。」

殷無瑕恍惚了整整一秒，才一字一句的糾正道：「季總，現在已經9012年了，沒有王子公主的。」

季旻簡直無語。

季旻：「總而言之，夏董明顯是要鍛煉他這個寶貝孫子，夏氏的松瀧國際正處於要融資重組小公司的關鍵時期，你是沃頓的高材生，MBA期間應該接手過不少這樣的案例，這個項目交給你來把控，組裡的人隨便你抽，我最近用不到這麼多人。」

這人正常起來的時候還是很嚴肅的，殷無瑕趕緊應下，「我明白，那十點鐘，夏小王……總裁來了，我和他再細談。」

季旻：「嗯，還有什麼問題？」

殷無瑕：「有什麼問題等會兒隨機應變嘛，我經手的項目你還不放心？」

季旻：「我不是不放心，我就是太了解你的模式了，才想多說幾句，我這邊得到的消息是那個夏小王……夏靈瀧，他和他祖父的性子完全不一樣。」

殷無瑕豎起耳朵，「怎麼說？」

季旻：「夏董其人，雖有點曲高和寡，但為人清正，眼裡揉不得沙子，你看松瀧國際這麼多年來，除去商界各家都有的瓜，哪有別的任何黑料？」

殷無瑕：「那他孫子呢，人設有什麼大出入嗎？」

季旻看了他一眼，莫名笑了一下，「夏靈瀧，完全相反。」

殷無瑕：「哈？這……」

震驚震驚震驚，百年清廉夏氏，為何一夜之間，光鮮人設崩塌？夏靈瀧商界初露拳腳，究竟要掀起何等波瀾？此次與McK融資部的聯手，又是誰在暗中策劃？這一切究竟是何人操盤？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殷無瑕還在那裡盪氣迴腸的腦補著，只聽身後紅木大門被人從外推開，原本好好坐著的季旻忽然換上那副職業冷笑高級臉，慢條斯理的起身，開口道：「*%&￥O^*%^#$！」

門外進來的人：「Ming， *%&￥&￥%#………」

殷無瑕：…………這哪國語言？就聽懂了一個「Ming」。

好在季旻很快切換了回來：「看來迪拜之行讓你意猶未盡。」

夏靈瀧依舊面無表情，又嗚哩哇啦說了一長串阿拉伯語。

殷無瑕第六感警鈴大作，直覺著這人不好對付。

季旻：「夏總客氣了，我也是運氣好，在擎天的時候學過幾句阿語。」

夏靈瀧聞言冷漠的笑了一下，切換語言：「你這次給我準備的人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輕蔑，就好像他不是來談項目的，而是來看季旻笑話的，殷無瑕有一瞬的想要退卻。

季旻倒是毫不在意，看了眼殷無瑕。

夏靈瀧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個人，銳利的目光尖刀一樣扎向對方，蹙眉道：「就他？」

殷無瑕：是的，就是你爸爸！

季旻倒是四平八穩，「是，這是我們組的資深EM，殷無瑕，畢業自沃頓。」

夏靈瀧收回目光，又尖刀一樣扎向季旻，「為何不是你？」

季旻：「你想要我負責松瀧的項目。」

夏靈瀧冷笑：「Ming，我知道你千金難求，但祖父這次出的價格，買十個你都夠了吧？我們松瀧誠心誠意和你合作，何必拿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東西糊弄我們？」

殷無瑕：「喂……！」

季旻手指扣了下桌面，示意旁邊的殷無瑕冷靜。

「夏總出身名門，今日又說出這種話，想必對我的背景很了解。既然你有疑問，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你想要我，你付不起這個代價——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靈瀧：「你！」

他這話說的非常不客氣，起碼不是一個顧問該對客戶該講的話，殷無瑕一時半會兒搞不清這倆人在講什麼，只能在一邊裝透明。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夏靈瀧就那麼沉默的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你不要以為你有他撐腰我就沒辦法，Ming，我早晚……」

他？？殷無瑕豎起耳朵，正準備吃瓜，卻見夏總裁自動消音，忽然不說了。

殷無瑕扯了下嘴角，打破沉默，「兩位老闆，這單生意還做不做了？」

不做的話爸爸要回家打野了啊！

夏靈瀧沒想到這個小透明居然敢說話，尖刀一樣的目光狠狠扎向他。

殷無瑕抬手摸了摸鼻子，拿出良好的職業素養，和藹可親，「夏總，您早飯吃了嗎？」

夏靈瀧：「……」

季旻咳了一聲：「無瑕會全面跟進你的項目，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夏靈瀧沉著一張霸道總裁臉，「Ming，他能做到你那種地步嗎？」

季旻面不改色，「你說呢？」

殷無瑕：…………你們倆啞謎講夠了沒有？要不要開個套房床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