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喜滋滋的目送妹妹離開，顧野的房門靜靜地閉著，沒有打開的意思。

也確實也不該有。

陸羽進房，始終沒有打算過去再把那扇門敲開，他知道不是敲不開，而是還沒到時間。

他清楚地意識到顧野對他說的，「是我自己的問題」的分量，或許是家庭關係，再或許是過去的什麼經歷，但他卻同時給予了可以繼續發展的可能。

是他想要去解決自己的問題，然後在沒有雜念的接受自己，什麼「克夫」，其實都是陸羽私心想要知道答案的方式。

一句「命硬」就夠了，顧野也確實給予了。

陸羽把頭埋進被子里，到處蹭了蹭，他總有一天也會蹭上顧野那麼軟的被子。

隔天是「十一」小長假，陸羽一睜眼就收到了停工的通知。

大概就是因為大量遊客來影視基地旅遊會降低拍攝質量啊，容易穿幫什麼的話。

陸羽把閉著眼，草草掃過通知，然後繼續悶頭大睡。

照理說誰都不可能輕易把一個像陸羽一樣連軸轉了半個月的社畜，從一個節假日不上班不補休的早晨拉起來，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哥！太陽曬屁股了！你趕緊給我起！」陸琪軒在門口搗弄了半天，愣是沒有得到半絲陸羽的回話。

陸琪軒偃旗息鼓地坐到了地毯上，深深地明白到自己已經淪落成了一個不配有房卡、電話黑名單的悲慘女人。

而這例外在陸羽開始愛情馬拉松的時候，就已經從陸琪軒身上，轉移到了顧野身上。

悶悶的鈴聲從被子里傳出來，陸羽摸索了一陣，才從床墊和床板的夾縫裡把手機夾了出來。

他睡眼惺忪，沒看來電就接了電話。

「喂。」

獨有磁性的聲音傳過來，麻掉了陸羽半隻耳朵，然後繼續進攻陸羽的身子，「還沒起？」

「起了！」陸羽麻著身子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翻了下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半點拖沓，陸琪軒見了都要落淚。

穿衣服的聲音窸窸窣窣地傳到了隔壁房，顧野靠著微弱的聲音幻想著陸羽慌忙穿衣服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聲音停了，顧野才繼續說：「怎麼睡這麼遲，昨晚沒睡好？」

陸羽用腦袋和肩膀固定住手機，雙手騰出來擠牙膏，「何止沒睡好，我這不想到今天能和我的顧老師遊山玩水，興奮地睡不著嗎？」

早晨的聲音還沙啞未消，低低啞啞的又給不由自主的情話加了幾分味道。

電話那頭的人很是受用，繼續和他開著玩笑，「你的顧老師還有你的妹妹。」

「哈？」壞消息從天而降，陸羽把剛剛塞嘴裡的牙刷拿了出來，騰出一隻手接了電話，「她怎麼知道？」

昨晚那麼一折騰，睡不著的變成了兩個人。到底是曖昧時期最磨人。

陸羽打開微信點進置頂，手指不斷向下滑，把那些早就爛熟於心的聊天記錄又回顧了好幾遍，戀戀不捨地退出時，置頂框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紅點。

「卧槽。」陸羽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兩隻手一起拿著手機，每個手指都在蓄勢待發地等著回信。

可是顧野發來了一條語音。

「鄭導和我說明天開始放長假，這附近有沒有哪裡好玩的？」

顧野的聲音像是在故意配合著深夜的氛圍，壓得很輕很低，像是深夜電台里的金牌主播，溫柔裡帶著沙礫翻動，直接把陸羽擊斃在床。

所有準備回覆的手都沒了力氣，陸羽趴在床上又把語言來來回回放了好幾遍，聲音越調越大，耳根子越來越紅。

「附近有個池嶺，上面還挺涼快的，我們可以去避避暑。」

陸羽甚至故意加重了「我們」，可是沒想到半路冒出來了一個陸琪軒。

「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繼續刷，」顧野倒是很淡定，還記得提醒陸羽繼續刷牙，「今天早上她敲不開門就來找我了，然後就問我怎麼要出門，我就告訴她了。」

顧野描述得輕描淡寫，但是陸羽卻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大概是磨到顧野實在受不了說出真相了才作罷。

陸羽嘆了口氣，突然卻又想到另一件事，「你今天怎麼不多睡一會，起那麼早怎麼不早點叫我？」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只傳來了淺淺的呼吸聲，顧野輕輕咳嗽了一下，「想你多睡一會。」

「還有，我挺想去避暑的。」

嘴裡的泡沫漸漸消去，薄荷的辣意霸佔了舌尖，陸羽到看鏡子里的自己，耳根子通紅，嘴角都不知道咧到哪裡去了。

這暗搓搓的情話殺傷力太大了。

「我在門口等你，掛了。」

隔壁間的顧野沒等陸羽回覆他就搶先一步把電話掛了，他好整以暇地整理好背包，想著那頭的陸羽滿臉通紅的樣子，自己的耳尖也泛起了紅。

池嶺位於影視基地的北方，山頂開闢出來避暑的地方正好在太陽直射面的背面，再加上海拔高，就連南方的春天都時而落雪。

山路環繞，陸羽幾年前買的小破車怕是吃不消，只好換顧野的車。

陸羽習以為常地拉開了副駕駛，然後小心翼翼地坐上了SUV的副駕駛。

差別顯著，從各個方面來說，陸羽終於認識到了和他顧野直接的差距，是長江是黃河，是賓士和大眾。

坐在後座的陸琪軒在心裡默默估著價，覺得他哥不是隨隨便便找了一個男朋友，而且釣到了金龜婿，賺了不是一星半點。

隨著一個個彎彎繞繞被陸羽平穩地駛過，窗外也換了景色，接近正午到日頭卻不大，樹林里似有涼風。

顧野適時地開了窗，山風灌滿了車，目光一直沒離開過窗外的陸羽終於滿足了心願，吹到了涼涼的山風。

池嶺景區沒有收費處，又里主城區很遠，這個季節就算是十一長假也很少有人來遊玩，山中沒什麼人煙，本應該是一個你儂我儂不用顧忌的幽會場所，結果硬生生被人給攪了。

顧野熟練地把車停到了嶺上的開放停車場，陸羽下車原地蹦了幾下，活動了一下久坐帶來的血液不通。

「走吧。」

顧野背起登山包，又從後備箱拎出了一個冷藏袋，腦袋向進嶺口歪了歪，示意他們出發。

「好嘞！」陸羽還沒答話，陸琪軒就搶先應了好。

陸羽無奈走到顧野身邊接過了他手上的冷藏袋，裝滿了水果飲料的冷藏袋剛拎在手上沒什麼感覺，就是熬不過這麼長的山路，更何況是一個手受傷的人。

陸羽挑挑眉，得意地壞笑，「顧小朋友不要逞強，你還沒好先不準拎。」

陸羽像是擔心東西又被顧野逞強拿走一樣，張開手沖他揮了揮，「我好的差不多了。」

「隨便你。」顧野想說的都被陸羽搶先回答的，自己也沒什麼話好再說，走了一段路才回頭對他補充到，「拎不了了就給我。」

「那不行，」陸羽搖搖頭，抬起胳膊擦擦額前的細汗，滿臉地耍流氓，「我又不是小朋友。」

陸羽在陽光下笑得開心，唇紅齒白的就像是從電視里走出來的青春劇男主角，顧野一時間看呆了，就連山風都像是課間的鈴聲。

是他不願回憶的學生時代，也是他想再來一次的學生時代。

就算「小朋友」的說辭無比幼稚傻氣，到了陸羽嘴裡卻像青春期清爽的情話。

讓他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