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卿卿給江小憐拿的是一套薑黃色溜邊的襖裙，和江小憐平日里穿的不太一樣。

杜卿卿左瞅右瞅看了好幾遍，只說好看。

「這是前兩日那幾家衣裳鋪子老闆們新改進的款式這兩日城裡時興，你穿上，果然好看。」

江小憐羞紅了臉，從匣子里捏了幾根簪子開始編頭髮。

等到全部都梳好了，外面天色早黑了下來，但是如今的蘇州城，早就不是幾年前那種天一擦黑，就宵禁的時候了，如今是華燈初上，各式各樣的電燈什麼的都掛了起來。

「好看嗎？」

還沒出門，江小憐已經被外面的街景吸引的睜不開眼睛，等真的出去了，見到的景色則又是另外一番奪目。

蘇州城裡水多，橋也多，純凈明亮的河水上倒映的是五顏六色流光溢彩的燈光，江小憐其實也不是沒見過，只是身邊的人不一樣，心境自然就不太一樣了。

兩人坐在一個黃包車上，杜卿卿握著江小憐的手不鬆開，江小憐反倒是有點拘謹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惹得杜卿卿啞著嗓子輕笑。

杜卿卿越笑，江小憐就越不好意思，臉色越紅，杜卿卿就越想笑。

等到了地方，江小憐捂著發燙的臉不願意下車，還是杜卿卿哄了好一會兒才願意下車。

杜卿卿先帶著江小憐來的是一家大酒樓，名字叫做「百香樓」。挺俗氣的名，但是說實話，菜還挺好吃。

「先吃飯再逛街。」

杜卿卿很自然的把江小憐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根本不在乎那些具有非議的眼光。

這世上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的事情並不少見，但是那些地位低下的人是沒有權力跳出世俗的，自然掀不起浪花，但是富貴家的人，又不是全部都用了真心的，大多都只是玩玩算了，更加不會曝光。

那麼那些真真假假的感情了受了傷的，都是那些付出了真心卻連光都見不得的可憐人，付出了大半的心血和青春，最後落得個裹身錢，更悲慘的那些，連這些都沒有。

但是，她是真心的，這真心沒摻半點水分，沒一分弄虛作假，反正在蘇州城裡，如今是沒有人敢質疑她的，只要她在一天她就不會讓江小憐成為那種處在風波里卻絲毫見不得人的可憐人。

杜卿卿十分大膽的拉著江小憐朝店裡走， 江小憐是個聰慧的，自然知道杜卿卿的意思，她也並不推脫什麼，挽著杜卿卿昂首挺胸，端著大家太太的勁兒就進了去。

果然引來了一大堆人的圍觀，甚至有人在角落裡指指點點，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

杜卿卿面色不改的朝二樓去，二樓是包間，需要提前預定，然而，到了杜卿卿這種級別的，就算不預定，店家也不會推脫。

看著兩人進了二樓，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個穿了一身死人白的杜央，明眼的都知道，這就是杜卿卿杜大小姐。

這麼一來，再無人敢說什麼，反倒一個個把目光放到了杜央身上。

這個原名叫做朱央，穿著喪服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又為何對杜家忠心耿耿，多少人想花大價錢把她買回去，都不能如願。

這些事情同樣也是江小憐心裡的困擾。

杜卿卿點菜的當口，看見她一直在瞧站在門口的杜央，心裡不由得吃味了，不過吃味歸吃味，自家小媳婦想知道的東西，她自然是儘力去滿足的。

不過，她說是一回事，主不主動又是另外一回事。

對面的江小憐瞅一眼杜央，又回頭看一眼杜卿卿，心中的迷惑越來越多，可是杜央目不斜視的守門，杜卿卿斜倚著在閉目養神，好奇心1折磨的江小憐十分不自在，眼睛滴溜溜打轉卻又不敢問。

到上菜了，江小憐還是沒能把想問的給問出來。

杜卿卿心裡暗笑，臉上還裝的風輕雲淡的給江小憐布菜，江小憐的口味過了那麼多年，一點點都沒有變，還是特別喜歡吃海鮮之類的東西。

什麼魚呀，蝦呀的。不過，這些東西，只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太難處理，魚要挑刺，蝦要剝殼。

杜卿卿今日點的都是符合江小憐口味的菜，看著江小憐對著海鮮類的吃食犯難的時候，連忙自己下了手，根本沒讓江小憐勞動。

這麼一頓飯下來，江小憐吃的不少，杜卿卿卻沒動幾筷子，看著江小憐過意不去的眼神，杜卿卿連忙解釋：「今下午那一頓飯，吃了兩頓的量。」

江小憐又想起了她和杜靈玉兩個人爭著搶飯的事，不由得笑了。

等到杜卿卿把江小憐也喂得吃飽了，肚子圓滾滾的躺在那裡動彈不得的時候，又要了一盞果茶邊喝邊開了口，像是講故事一樣告訴江小憐她剛剛想知道的事情。

「你離開的當年，我娘把杜央買回來的，當時她瘦瘦小小的，我娘也沒問年齡就買回來了，想著是給我和靈玉再添個玩伴，但是我和靈玉都沒接受，只讓她做了個小丫鬟。她性子拗，整日只穿白衣，我娘本來嫌棄不吉利，後來才知道她的身世。」

江小憐早來了興緻，聽的入神了。眼睛一眨不眨的。

杜卿卿嘆了口氣繼續講：「她原本的家裡也是做點小生意的，父母都是大善人，正趕上鬧饑荒，前去賑災，卻沒想到遇上暴亂，一家老小都被暴民捅死了，就剩下她一個，被父母抱在懷裡才免於幸。她穿白衣，是給自家親人穿的，也是給這世上人穿的。」

杜卿卿語氣挺沉重，江小憐也愣住了，如果說像她這樣的人，是有著仇人可循，即使那仇人她看不見摸不著，但是杜央的仇人，那就是身邊的百姓，是那些本來應該被她所施以援手的人，那她的仇人到底是誰呢？她又怎麼能去尋仇呢？

那麼，這一身穿了那麼久那麼久執著的不肯脫下來的白衣，說不定，就是她固執的為這天下人尋來的報復吧。

江小憐有點心痛，再看外面那個站的筆直的人和樓下那些談笑的客人們，心裡滿是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