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李韻韻對於花燼第一次帶她出門得記憶，除了那個烤紅薯，居然僅僅只有花燼一道模模糊糊的側影。

她和花燼相伴多年，只在那一天見到了花燼擁有那樣悵然的神情。花燼先啃完了手裡面的烤紅薯，獨自發了會兒呆之後，突然轉頭看向李韻韻。

花燼的眸色清澈，是在普通不過的黑色，但是那一天，李韻韻看到有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像是星星點點的光，溫柔又惆悵。

但是李韻韻感覺花燼的眼神並不像是平常她看她的眼神，平常的時候，花燼雖然也對她關懷有加，但是其實並不會流露出太過複雜的表情，花燼解釋說，那是一個殺手的自我修養。

李韻韻感覺，今天的花燼可能不是殺手，所以才用這種眼神看著李韻韻。

於是李韻韻很自覺的繼續低下頭啃自己的紅薯，眼角的餘光里，卻突然看到了花燼頭髮叢里冒出來的幾根銀色的頭髮。

花燼老了。

李韻韻這樣想。

想了這麼久，韻傾寒終於梳好了妝，今天她穿了一身十分好看的鵝黃色上襖，下面一件藕粉色的長裙，一身素靜又端莊，雖然不華貴，卻自有小戶女兒的矜美。

韻傾寒出門時並沒有坐轎，身在江南，並不如昭城時候那麼多禮節，甚至沒有帶什麼侍女，只拎了一個食盒出門。

李韻韻猜想，她是要給什麼人送飯的。

出了韻家大宅，一路上都是青石板的小路，路邊多的是擠在石縫裡面的小草小花，李韻韻驚奇的發現，這些東西，她居然全都認識。

那個白毛的叫「鼠曲」，帶點小刺的叫「卷耳」，結了紅色果子的就叫做「蛇莓」。

李韻韻感覺非常驚奇，她其實並沒有刻意的去了解過這些東西，但是，在看到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就認了出來。

就像是上一次，在李家村的時候，李韻韻看到雲止受傷，很快就知道該怎麼止血包紮，還能夠很準確的摘來草藥幫助他恢復身體。

但是其實上，花燼從來沒有教過李韻韻這些東西，這些關於草藥的知識，就像是與生俱來刻在她腦子裡的。

容不得李韻韻細想，韻傾寒步子不快，但是石板路不長，韻傾寒已經拐了一個彎朝另一條路走去了。

韻家的宅子不小，韻傾寒所走的路的一邊的高牆，就是韻家宅子的牆。遠遠的可以看見韻家大宅里那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桃樹正開著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韻傾寒聲音小小的，呢喃著這首詩，試問天下哪個女兒不恨嫁？她到底是個小女孩，遠遠的看見那開了滿樹的搖曳無比的桃花，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這首詩。

李韻韻借著韻傾寒的視角，再次好好的看了一遍這一棵大桃樹，這棵大桃樹如今正是壯年，也不知道再過多久，就會連同這個大宅一起，被燒毀在這個地方。

李韻韻的胸口突然疼了一下，卻不知道到底是她心疼，還是韻傾寒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