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捌
小說: 長安迷卷·胭脂淚 作者:匿清浅 字數:3047 更新時間:2019-09-22 15:59:50
李君蘭說他想到了一些事,匆匆就離開了,玉茉莉看著他的樣子也只是嘆了一聲沒去阻止,繼續剪這盆滴水觀音的枝葉。
它被養得極好,鬱郁蔥蔥的看著喜人。若非是發生了這些事,倒也真的捨不得就這麼剪掉。
李君蘭直接一路跑去了谷歲寒的住所,把孤煙和谷歲寒攔住了。
孤煙奇怪他怎麼不看著林妙兒,還沒開口,就見他上前抓住了谷歲寒,有些凌亂的問他:「谷先生,琳琅姐是不是喝了滴水觀音?」
谷歲寒一怔,皺皺眉:「你是想問我,玉姑娘是不是因為滴水觀音的毒才死的?」
李君蘭點頭,平復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話語:「妙兒是因為碰了滴水觀音才中毒的,它的毒,很烈是麼?」
「是的,因為誤食了滴水觀音滴落的水珠而身亡的人很多。」谷歲寒點頭。
「我想請谷先生查查,琳琅姐是不是因為滴水觀音……」李君蘭話說一半,忽然頓住了。
沒法查了,玉琳琅的屍身已經火葬,她的案子已經結了,那些她生前最後接觸的東西,應當是被當做物證封存在府衙,等年末送去長安存進刑部。
李君蘭一瞬間張著嘴不知道後續該怎麼辦。
谷歲寒也想到了,玉琳琅已經下葬,怕是查不了。
想到這,他也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小公子為什麼對玉姑娘的死那麼刨根問底。
「恕我冒昧,你為何如此執著玉姑娘的死?」
李君蘭一愣,皺了皺眉:「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呢?我想不明白……」
「哪裡不明白?」
「您和我說,胭脂里那點毒是毒不死琳琅姐的。」
「是。」
「琳琅姐房裡發現的一隻杯子上有胭脂印,也就是琳琅姐是上了胭脂才喝的水。」
「既是如此?」
「她那晚有客人宿在畫舫,她上妝是為了送客,如果是被投毒,她為什麼會好好的躺在貴妃榻上?」
「也許是補覺?」孤煙插了一句。
李君蘭搖頭:「她不會。」
「如果是自殺呢?」谷歲寒問了一句,瞧著李君蘭,「如果是自殺,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李君蘭陷入沉默。
「想知道她是不是自殺,拿到那隻沾了她胭脂的杯子就行了吧。」孤煙問。
李君蘭一愣,而後點頭。
孤煙伸手去揉了揉他腦袋:「等著,為師去給你取。」
「師父……」
「所謂師父,亦師亦父,你大可放心依賴為師。」孤煙笑了一下,「想查,那就查個明明白白。」
「多謝師父。」
孤煙還是先將谷歲寒送回了家,而後飄然往府衙去了。
谷歲寒家裡唐爻抱著唐雪還在睡,小姑娘趴在他肚子上,壓得他面露難色。
谷歲寒有些無奈,讓李君蘭幫忙去把唐雪抱了過來,摟在自己懷裡。
「先生……?」唐雪嘟囔著睜了睜眼。
「小懶蟲,怎麼還在睡?」
「才不是……我才睡,晚上陪爻爹玩了一夜。」
「玩了什麼呢?」
「扎人體穴點陣圖。」
谷歲寒失笑,揉了揉她腦袋:「那繼續睡吧。」
唐雪往他身上蹭了蹭,就繼續睡了過去。
趁著孤煙還沒回,谷歲寒指繪這李君蘭拿著瓶瓶罐罐,都擺好了在桌上,只等孤煙拿回杯子,查驗就行。
李君蘭盯著桌上那一堆東西,思緒飄遠,眉頭緊鎖。
谷歲寒看著他,覺得這孩子思慮太重,便開口打破沉默。
「小公子。」
「啊?」
「有沒有好奇雪雪為何喊我先生,卻管阿爻喊爹?」
李君蘭懵了一下,他倒是對這事真不感興趣,但谷先生都提了,就順著問了一嘴:「為什麼啊?」
「雪雪的來歷我同你們講過,收養她的時候,我和阿爻已經簽了婚書,讓她隨了阿爻姓,一是隨我姓名字不好聽,二來,也是希望,借阿爻唐門的名頭,保護她。」
李君蘭點頭,表示這個理由很充分。
「雪雪今年才七歲,但是一點都不像普通孩子,對不對?」
「因為谷先生教導有方。」李君蘭順口誇了一句。
谷歲寒笑了笑:「我並沒有教她什麼,除了前幾年我把她扣在身邊調養,這兩年,她總是跟著阿爻出去瘋。」
李君蘭歪頭。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谷歲寒摸了摸懷裡唐雪的頭髮,「我平日無法走動,阿爻也總是很忙,所以雪雪在我們身邊,雖然不愁吃穿,卻也和窮苦人家的孩子一樣,很勞累。」
「所以她很是自立。」李君蘭點頭。
「雪雪愛鬧愛瘋,我便隨她去,惹了禍她也得自己解決,因為打從她記事起,我便同她說了她的身世。」谷歲寒的表情很溫柔,看著懷裡睡熟的唐雪,「其實最初,阿爻總在暗處跟著她,怕她吃虧,結果發現這小妮子猛得狠。」
「後來呀,有一次,我染了病,家裡又缺一味藥,我本來想等阿爻回來,結果她偷偷跑出去了,被一群孩子捉弄,她就撿石子,砸的那群孩子頭破血流。」
「阿爻回來發現她不在,就出門尋,發現她一身傷,卻把藥買了回來。阿爻問她發生了什麼,她也不願說,阿爻拿她沒轍,就去給我煎了藥。」
「沒過兩日,一群人浩浩蕩蕩找上門,要找她麻煩,不巧阿爻不在,我也動彈不得,就聽著她在門外和其他孩子互罵,間或著家長的吼罵聲。」
「那些孩子罵她沒爹沒娘,她也不反駁,就反罵回去說他們有娘生沒娘養,罵得那群家長在我院子里跟犬吠似的。」
「鄰居也被驚動了,過來勸架,卻被她趕回去了,好在阿爻及時回來,看著院子里一陣懵,然後抱著她就進屋來找我。」
「阿爻把她放到我身邊,讓我看著她,自己出去了。阿爻可護短了,平日雖然總是嘴笨的樣子,但嘲諷起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阿爻說,你們這一群人,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算什麼,說他們看著人家母親卧病在床動彈不得,就仗勢欺人,有本事找他啊。」
「那群家長大概是真的被雪雪罵火了,又被阿爻一激,就和阿爻動起手來,結果可想而知,他們都被阿爻教訓了一頓。」
「最後,阿爻趕雞似的趕著他們出門,還撂下一句說『下次我再見到有人欺負我閨女,我見一個打一個,見一對打一雙,管你是大人孩子』的話。」
「雪雪當時坐在我床邊,聽著外面的動靜,忽而就哭了,然後問我,是不是給我們惹麻煩了。我說沒有,她還是在哭,然後阿爻進來了,看見她哭就懵了,問我是不是說她了。」
「我說是啊,你怎麼不看好你閨女,讓她被人欺負。阿爻懵了一下反應過來,就抱著雪雪哄她,說下次再有人欺負她,她就報自己老爹是唐門的,看誰還敢動她。」
「阿爻說著,就把自己唐門的令牌給她了。她不知道阿爻在唐門是什麼地位,我可知道,阿爻是暗部首席弟子,唐門暗部除了他幾個師父,全都得給他幾分薄面。」
「那之後還是有人暗地裡欺負她,但她只要一喊一叫,就會有人來幫忙,完了摸摸她腦袋,說句少主慢慢玩,屬下先走了。」
「阿爻也不知道是怎麼跟他唐門師兄弟們說的,反正哄得雪雪很開心,她也就管阿爻喊爹了。」
「可她為何喊你先生?」李君蘭問。
「因為她並不知道怎麼喊我比較好,管我喊爹她喊不出口,一開始是喊我公子,後來就跟著來看診的人喊我先生了。」
「這樣麼……」李君蘭沉吟。
「小公子知道我為何同你說這些麼?」
李君蘭一愣,垂了垂眼眸:「我和唐姑娘有一點很像,太過自立了,您是在教我,學會依賴身邊人,以及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是麼?」
「有好的身份,為何不用?不必否認自己的出身。」
「您知道了什麼?」李君蘭一愣。
「那位裴姑娘,來找過阿爻,說了說你的事。」
李君蘭沉默了片刻,嘆了聲:「勞她費心了。」
「阿爻的任務已經做完了,大概再有半月,我們便搬走了。」
「……嗯。」
「小公子,不論這件事是個什麼結果,逝者已矣,還請走出悲傷。」
「我也沒有很悲傷,只是想不明白……」
「沒有人能完全了解別人的想法,所謂的感同身受,將心比心,都只是華而不實的東西。」
「谷先生……是因為腿傷,才覺得沒人能理解自己麼?」
「並非如此,我並不需要他人的理解,我想做什麼我便去做了,這是我姐姐教我的,只有行動了,夢想才有實現的可能。」
「便如同阿爻與我,他帶我回唐門休養,但內堡非親眷不可入,於是他便要來了婚書,同我簽了,說以後,我就是他的妻。」
「說起來……二位如此生活,免不得招人非議吧?」
「自是不少,但我們並不在意,他們暗地裡罵我,明面上還是要賠笑過來找我診病,我大可以開藥時候少一味甘草多一喂黃連,苦死他們。」
「噗……」李君蘭終於,露出來今天第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