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手有失，最近在忙什麼？」孤煙摘了頭上斗笠，落下大片雪似的純白長發。

他其實很年輕，只是天生一頭華髮，碰巧遇見的人就都當他是老人，孤煙老人這個名號就慢慢流傳開了。

「查案子。」李君蘭上前把劍鞘和長槍都遞還給他。

「查什麼？」孤煙一手接過他遞還過來的東西，一手把斗笠扣在了他頭上。

「琳琅姐死了。」李君蘭撥開斗笠上垂下的長紗。

「玉琳琅？死了？」孤煙顯得有些震驚。

「嗯。」

「那西子樓現在掌事的是白素婉那丫頭？」

「嗯。」

「我去瞧瞧鴛和，你先回去，為師晚些再去尋你。」

「師父慢走。」

李君蘭躬身行禮，再抬頭的時候孤煙已經不見人影。

於是他按照原計劃，繞去買了糕餅，等回了西子樓的時候，孤煙負手站在門口，彷彿一尊雕塑。

李君蘭上去把斗笠和一份糕餅一起遞給他，帶他進門上了三樓。

樓里大部分姑娘都認識孤煙，笑著同他問好，有膽大的還伸手去撩他散披下來的頭髮。

孤煙脾氣好，也不惱，笑吟吟看著姑娘們包圍自己。

李君蘭是三年前在花鴛和的引薦下拜他為師的。

第一年，孤煙還會認認真真教導他，第二年，發現他天賦很好之後，開始慢慢不管他，第三年，直接放養了。

每次教他一些新的東西，然後自己就開始鬧失蹤，他有不懂的，就會去問花鴛和，萬一要問倒了，花鴛和就修書一封把孤煙喊過來。

李君蘭其實挺好奇，信鴿到底是怎麼找到自家師父的。

等孤煙終於逃脫了姑娘們的魔爪，跟著李君蘭進了屋子，就見一個小小身影撲了上來。

「師伯！」尹照水直接撲過來掛到孤煙身上，蹭蹭他的臉。

「嗯，梅兒最近身體怎麼樣？」孤煙笑眯眯伸手托著她，把她抱好在懷裡。

「好得不得了！」尹照水蹭在他臉上。

孤煙掐著她手腕把了把脈，確實沒什麼事的樣子。

「你娘說是你破開了玉琳琅的案子？」孤煙抱著她坐到了窗邊，放她在腿上坐好。

「是君蘭。」尹照水朝著李君蘭招手，讓他一起過來坐腿。

「怎麼回事？」孤煙問他。

李君蘭低頭行了個禮，把事情原原本本的概敘出來，末了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還有不解？」孤煙問。

「雖然是以那攤販殺人結案，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有何不對？」

「毒量。」

孤煙沉吟了片刻，笑了笑問到：「你是覺得，那攤販下的毒不足以殺死玉琳琅？」

「不，我是覺得，琳琅姐唇上那點胭脂里的毒量，不足。」李君蘭解釋，「且不說胭脂究竟有多少毒，琳琅姐摸胭脂向來是用筆尖挑起一點，在手背抹開，再將暈染開的顏色塗上唇，我覺得這一來二去的，胭脂就算有毒 能被琳琅姐吃下的也不多。」

「這倒確實……不過我不太熟毒物，無法辨別毒性。」

李君蘭靜默了片刻，忽然問到：「論起用毒……當屬唐門吧？」

「嗯，唐門弟子確實精通毒物。」孤煙點頭應了，又笑，「但為師與唐門不熟。」

「說起唐門……」尹照水揪著孤煙頭髮，「我們認識呀！谷先生他丈夫！」

孤煙一邊苦著臉去把自己的頭髮從尹照水的魔爪了拽出來，一邊看李君蘭：「你想重查？」

「本想算了，但這不是正巧碰見師父回來了麼。」李君蘭笑。

「你呀你，這是讓為師當賊去啊？」

「用銀針沾染些許便行了。」

「也罷，你想查就查，查到清楚為止。」

「多謝師父。」

「啊對了，我給你收了個師妹，讓她往西子樓來了，你照顧她段時間，叫林妙兒，是個小魔女，你自己多加註意。」

「……」師父你回來果然是早有預謀的！

當天夜裡孤煙就出門了一趟，回來便將兩支銀針整整齊齊碼放在李君蘭的房間里，還窩心的標明了哪支是毒物哪支是胭脂。

次日一早，李君蘭就揣著這兩支銀針去找谷歲寒了。

孤煙則是和李慕兒見了一面。

他早在收李君蘭為徒時便知曉了李君蘭的身世，明裡暗裡江湖上他也放出了不少錯誤的誘導信息，幫助保護李君蘭。

但李君蘭年歲漸長，再過幾年保不準他自己會去查。他本來自小就才思敏捷，學什麼都快。

「草民見過娘娘。」

「先生折煞妾身了。」

「我今日過來，便是想同你談談，君蘭身世的問題。」

「先生不必擔憂，妾身已經同他講了。」

孤煙愣了一瞬，輕笑了一下：「是麼。」

「勞先生費心了。」

「我既收他為徒，自然當盡職盡責。」孤煙輕笑，復又輕嘆，「長安近來也出了不少事。」

「嗯。」李慕兒表情很淡，似乎毫不在意。

「座上那位，是你親哥哥，君蘭是他親外甥，虎毒尚不食子，你又何必將他當虎狼般躲避？」

「先生不懂，家兄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何況，蘭兒是前朝孽子，他不可能放過蘭兒的。」

「可他連沈王爺都沒動，怎麼會動自己親外甥？」

「沈王爺不能引起前朝舊臣反叛之心，但蘭兒可以。」

「你真的多慮了。」

「現今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先生便當我是杞人憂天吧。」

「也罷，我還有事，便走了。」

「先生慢走。」

李君蘭揣著銀針來找谷歲寒，卻見他家院子院門禁閉，感覺有些不對。

谷歲寒一直義診，平日這個時候來客應當都絡繹不絕了才對。

他有些擔心，去找鄰家問了問，谷先生是不是搬走了，鄰家說沒有，昨兒夜裡還聽見隔壁屋裡歡聲笑語呢。

李君蘭思索了片刻，翻牆進了院子，遠遠就聽見了奇怪的聲響，還有谷歲寒故意壓低了的聲音。

「……你別碰我……」斷斷續續的他也就聽清這一句。

於是李君蘭愈發擔心了，怕是有找唐門尋仇的來對付谷歲寒，匆匆就過去推開了門，同時做好了打鬥的準備。

「谷先生！」

結果屋裡谷歲寒和唐爻面面相覷的望過來。

李君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