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爻的話一完，谷歲寒那一瞬間表情極其可怕，身上彷彿散發著一股寒氣。

李君蘭恰好注意到了這麼一瞬，只是谷歲寒轉瞬便收斂起了表情，讓他感覺剛才那一瞬看見的彷彿是錯覺。

但谷歲寒攥緊的拳卻證明了他情緒上的變化。

「谷先生，這胭脂……？」李君蘭試探的問出聲。

「沒事。」谷歲寒閉眼深呼吸了一下，調整了情緒，「讓阿爻帶著你們去找那胭脂販子吧。」

「多謝谷先生。」李君蘭認真的行了個禮。

谷歲寒沒應。

李君蘭牽著尹照水跟著唐爻出了門，小心的拽了拽唐爻衣袖：「唐前輩。」

「啊？」唐爻扭頭看他。

「谷先生是知道這胭脂的來歷麼？」

「歲寒他母族是做胭脂的，進貢給宮裡的那種，拿海珍珠做胭脂是他阿姐想出來的。」唐爻低聲道，「我當年見著他的時候，他受了重傷，我給他臨時處理傷口的時候，他一直在喊他阿姐的名字，後來他才告訴我，因為戰亂，有人趁亂想搶他們家胭脂配方，她阿姐帶著方子和他出逃，半路被人截殺，和他走失了。」

「谷先生是在找姐姐？」尹照水問。

「是的吧。」唐爻回答得不是很肯定。

「吧？」尹照水纏上去抱著他手臂一副滿滿的好奇。

「……歲寒好像並沒有刻意去找阿姐，都是我出任務，他跟著來，順便義診。」唐爻順手就把尹照水撈過來抱了起來，「唔……你比雪雪沉。」

尹照水白了他一眼，但有人抱她免去她走路，她也就懶得計較了，幹脆就趴在唐爻肩上繼續八卦：「那你沒任務的時候呢？你們就回去悶在唐家堡？」

「那倒不是，我不出任務的時候，就會陪歲寒查他阿姐的事，但是他吧好像不是很在意，遇上線索了就查，沒有就算了。」

「啊說起來，你和谷先生什麼關係啊？」尹照水隨口問著，「唐門不需要搭檔吧？」

「什麼關係啊……」唐爻沉吟了片刻，「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關係……」

「嗯？」尹照水被吊起了好奇心，「你於他是救命恩人吧？谷先生待在你身邊報恩？」

唐爻搖頭，輕笑了起來：「我沒有救他，當年那時候只能說是我恰巧先遇上他了，他被人放在醫館外頭，等天一亮，醫館裡的人自然而然會發現他。」

「雖然傷得嚴重，但並不致命，在我之前，才是有人救了他，或者說是手下留情。」

「前輩和谷先生，是情人麼？」李君蘭輕聲問了一句。

唐爻愣了一下，沉吟了一下：「好像這麼說也沒錯。」

「哇。」尹照水摟著唐爻脖子一臉興奮。

「不過說情人不準確，我和歲寒簽了婚書的，但是說夫妻好像也不對。」

「哇哦——」尹照水更興奮了，「你和谷先生簽婚書唐家堡的人不會阻止你麼？」

「我只要能完成任務，他們才不管我是娶個男人還是娶個女人。」

「話說谷先生為什麼會嫁你？果然是為了報恩決定以身相許吧？」

「那得問他啊，他跟我求的婚。」

「谷先生長得漂亮，還給你養了個女兒，你不虧。」

「我也覺得我賺到了，遇到歲寒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李君蘭看著這倆聊嗨的人，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默默跟著充當小尾巴。

「到了，就是前面那個人。」唐爻忽然站定腳步，努努嘴示意兩個孩子看路邊一個正在給路過女子推售胭脂的攤販。

攤販看上去年紀偏大，不過把自己打理得挺幹凈的，尹照水抱著唐爻脖子眯眼盯他：「我感覺他好眼熟。」

「是來過樓里的客人吧。」李君蘭應她一聲。

「不是不是，我最近見過他，和琳琅姐在一起！」尹照水拍著唐爻的腦袋，拍得他齜牙咧嘴。

李君蘭皺了皺眉，仔細打量著那攤販，順嘴問了一句：「我們上次見琳琅姐是什麼時候？」

「樓里樓外？」尹照水反問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就自己又繼續道，「樓里是她去世前夜裡，我們在畫舫上聽她彈琵琶，樓外麼……應該是撞見她去找谷先生那天。」

「是那天見過他和琳琅姐在一起麼？」

尹照水仔細回憶了一下，捋著思緒：「我們那日是在藥鋪外撞見琳琅姐的，跟著她就去了谷先生那兒——啊對！琳琅姐回來的時候，遇上了他，他還送了琳琅姐一程。」

「那胭脂多半是那日送給琳琅姐的。」

「可是我們當時並沒有看見琳琅姐拿東西啊。」

「那麼一盒胭脂，琳琅姐順手就揣進了懷裡。」

「所以是他給琳琅姐下的毒？為什麼啊？」

「去問問看。」

唐爻聽著兩個小傢伙聊天，聽著聽著有點好奇，就插嘴問了一句：「你們打算怎麼問？」

李君蘭挑起唇角笑了一下：「前輩看著就知道了。」

唐爻眨眨眼看著他徑直走去了攤販面前。

他生得漂亮，又做女子打扮，一般人都拿他當女子，攤販自然也沒多注意，笑吟吟的迎上來：「這位小姑娘是想買胭脂麼？」

李君蘭故意的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然後抬手叉腰，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說！琳琅姐的胭脂就是你給的吧！」

攤販一愣，然後賠著笑道：「令姐用了我家胭脂怎麼了麼？我這胭脂是海裡頭珍珠做的，是會有姑娘不耐受，找大夫瞧瞧便好，醫藥費我出。」

李君蘭哼了一聲，轉身看著四周看熱鬧的姑娘們，朗聲道：「姐姐們別信他！他這胭脂里有毒！」

周圍姑娘們十分配合的嘰嘰喳喳議論起來，這攤販也有些急，卻還是好脾氣的去問他：「令姐是怎麼了？你怎麼能說我這胭脂有毒呢？」

「我問你，西子樓玉琳琅姑娘你認不認識？」李君蘭盯著他。

攤販一愣，而後輕皺了下眉，點點頭，輕輕笑道：「玉姑娘是西子樓花魁，在座的哪有不認識的？」

「那你承不承認你給了琳琅姐一盒胭脂！」李君蘭指著他小攤上擺著的胭脂堆，「我在琳琅姐房裡見過一模一樣的盒子！」

攤販一臉無奈的笑：「是，我是給過玉姑娘一盒胭脂，我一直傾慕她，卻始終在西子樓約見不了她，那日偶然遇見了，便送了一盒給她。」

「所以琳琅姐出事就是因為你的胭脂！」

「行行行，你怎麼說都行，都怪我，我去給你拿藥成不成？」

李君蘭眯起眼睛，收起了那副撒潑模樣，問：「拿什麼藥？」

攤販一愣：「玉姑娘不是出事了麼，我去拿……」

他的話忽然頓住。

李君蘭笑了一下：「我是說你這胭脂有毒，但我可沒琳琅姐中毒了，你要拿什麼藥？前頭你不是還說，會有姑娘不耐受，找大夫瞧瞧就可以了，怎麼你這還備著藥？」

攤販靜默了片刻失笑道：「你這可是把我繞進去了，你又說我胭脂有毒，又說玉姑娘出事了，那我不自然而然認為玉姑娘中毒了麼？」

「那你要拿什麼藥？」李君蘭挑眉。

「自然是些敷臉的藥。」

「我什麼時候說琳琅姐的臉有事了？」

「你說她用了我的胭脂出事了，那不是臉出事了還能是哪裡？」

「你怕是不知道，胭脂還能塗唇上吧？」

攤販又是一愣，獃獃的看著李君蘭。

「琳琅姐已經去世了，昨日火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