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照水和人拼酒的結局就是把自己喝吐了，被抱回了屋裡趴在床上嚎胃疼。

李君蘭也不知道怎麼說她好，坐在床邊給她順毛。

「說來，你為什麼是被抱回來的，你受傷了？」尹照水扭頭看他。

「我以為你會問抱我回來的是誰……」

「啊？那不是紫薇姐麼？」

「誒？！你居然認識？！」

「我認識啊，紫薇姐一直是你娘的人啊，怎麼你沒見過她？不能吧？」

李君蘭沉默片刻，問：「照水你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知道我身世？」

「你娘其實是長安大戶人家的夫人而你其實是個長安少爺這事兒？我知道啊……」

「……」

「你是不是怪我和她們一起瞞著你？其實我們只是想，反正你是在西子樓出生的，待在西子樓對你也沒壞處……就想著不要讓你去摻和長安的事了……」尹照水大概是怕他生氣，絮絮叨叨解釋了一堆，又伸手去拽他袖子，「當年長安戰亂，你娘出逃……所以你家人的消息其實這麼些年誰也不知道，你娘是希望你不被這層身份束縛……」

李君蘭沒應，看來尹家確實是知道他的身份。

前朝皇子，這身份多顯赫，暗處里指不定多少人在尋他，指望著靠他一舉復政。

誰也不會考慮，如此動蕩之下，平民百姓怎麼辦？

他忽然想起了谷歲寒，看他的年紀，十多年前政變的時候，他應該還是個孩子，結果就因為那一場鬥爭，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我討厭戰爭。」李君蘭低聲開口。

「怎麼突然說這個？」尹照水挪動著去抱他的手靠著，「你要是想去長安，等再過兩年，我及笄之後，我們就去玩一趟。」

李君蘭失笑，把她從手臂上剝下來放好在床上：「好好休息吧你，胃不疼了？」

尹照水立刻垮下臉伸手去撈了枕頭抱著哼哼唧唧的。

「行了別裝了。」李君蘭伸手摸她頭，「一點蛋酒而已，你就是喝撐了。」

蛋酒是樓里自釀的米酒打進雞蛋煮成的，清甜可口，平日里都是拿來喂樓里這群小姑娘的，喝了也不醉人。

「誒你那會兒追著韓先生走了，查到了什麼？」

「羅公子的夫人和這事兒沒關係。」

「就這？」

「就這。」

「……」尹照水沉默了一會兒噘起嘴，「哇韓先生想什麼呢，羅夫人都沒見過琳琳姐吧，而且她幹嘛毒害一個青樓姑娘，誰不知道青樓里的姑娘千人騎萬人枕的，再漂亮也就那麼兩年風頭。」

「她一家主母，睜隻眼閉隻眼這事兒也就過去了，而且我們是西子樓誒，誰不知道我娘是武林上的人，毒殺西子樓的姑娘她得是吃了熊心豹膽吧？」

李君蘭被她說笑了，又開口說起自己遇到谷歲寒的事兒。

「哦一說起谷先生，剛才和我喝酒那小姑娘，叫唐雪，是谷先生的養女。」尹照水一臉聊八卦的神情。

「姓唐？」李君蘭愣了一下。

「對啊，姓唐，我問她為什麼不改姓谷，她說沒關係，姓唐是一樣的，而且唐雪喊著好聽，谷雪總感覺像是骨血。」尹照水抱著枕頭看著李君蘭，「我在想啊，谷先生是不是有位姓唐的情人，這孩子說不定其實真是他女兒。」

李君蘭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彈了一下她腦門：「想什麼呢，谷先生身邊有位唐門前輩，這孩子應該真的是領養的。」

「你怎麼知道這孩子不是那位唐門前輩生的？」

「男人怎麼生孩子啊？」

「……哦。」尹照水不依不饒，「那為什麼非得叫唐雪啊，改姓谷雪不好聽，叫穀雨不行麼。」

「那不是和節氣撞了？」

「那我們倆的名字不還都是花。」

「你要這麼想知道，明天我們去問谷先生？」

「就這麼說定了！」

「……你其實就是想出去玩吧？」

「別揭穿我嘛——話說你嗓子不難受了？最近話變多了呢。」

「嗯，谷先生改過藥方之後嗓子舒服了很多。」

「有點可惜呢，我其實有蠻想聽聽你長大之後原本的嗓音。」

「這有什麼可惜的？和一般的公子哥聲音也無差吧。」

「反正也聽不到了，算了，睡覺睡覺，明天出門玩兒！」

次日一早，尹照水就把還在睡的李君蘭搖醒了。李君蘭睡眼惺忪的看著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她，有點懵。

「起來起來，今天琳琅姐火化。」

他一怔，爬了起來坐在床邊，任尹照水往他身上丟衣服。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啊，想起來好像昨天還看見琳琅姐笑眯眯的招呼他上畫舫玩一樣。

一個青樓姑娘火葬，也鬧不出多大的排場，紅顏成灰，裝進罈子，往地里一埋，往事隨風。

下午的時候，李君蘭如約帶著尹照水去找谷先生。

谷歲寒躺在院子里的貴妃榻上曬太陽，唐雪窩在他懷裡睡午覺。

對於尹照水特意過來追問唐雪名字，谷歲寒有些哭笑不得，便給她解釋。

唐雪是幾年前他們二人路過一個鬧瘟疫的村子時，恰巧救了當時還懷著她的她母親，但她母親也感染了疫病，為了保下她，堅持不肯吃藥。

後來她出生了，生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裡，她母親看著被谷歲寒抱著的她，說真好，是個女兒，外面大雪紛飛了，就叫她雪雪好了。

又說多謝谷先生保她一命，讓她隨了谷先生姓吧。

疫病加上生產，這位母親到底是沒熬過那漫長的雪夜，谷歲寒也不忍心把這嬰兒拋下，便一直帶在身邊，當女兒養著。

至於姓唐，就是單純因為姓谷叫谷雪不好聽，所以讓她隨了陪在自己身邊的唐爻一姓。

小姑娘體弱，谷歲寒一直小心養護才終於養回來，只是不適合學武，就跟著谷歲寒在學醫，唐爻還說挺可惜的，跟了自己姓卻不能跟自己學武。

「就沒點別的故事？」尹照水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谷歲寒失笑，摸了摸還在睡的小姑娘腦袋：「我十多歲的時候腿便廢了，哪有姑娘願意跟我的？再者，我如廁都需要人幫忙，怎麼生孩子？」

「……哦。」尹照水擺出一臉失落的表情坐在一邊。

李君蘭四處望瞭望，問了一句：「唐前輩呢？」

「我讓阿爻去查胭脂的事了。」

李君蘭一臉有些歉意的看向他：「實在是麻煩了。」

「無礙，正好我也有想查的。」

正說著，唐爻忽然就翻牆跳了進來，一看院子里一堆人，懵了一下。

「查得怎麼樣？」谷歲寒問他。

「是個擺攤的，來江南四五年了，之前一直是沿海一帶的漁民，出海時候在魚肚子里發現了這個胭脂的配方，試著做了，結果大受好評，就轉行賣起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