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湖旁的桃在小林離開後已經落盡， 小林走後，鶴卿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眼中常有幽怨。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鳳棲，你說，這可是必然？」

「聚散離合，生老病死，這是人生常態，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不完滿，人生充滿各種的遺憾，才能讓存在變得更加美好吧……」

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一雙手卻緊緊抓著鳳棲胸前的衣襟，將臉埋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抱著他結實的腰身。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鶴卿不再是當年大雪封山裝作誤入山林的少年，為了鳳棲，他嚐試努力做人，努力用自己所剩無幾的日子傾盡全部地愛著他。

鶴卿的心中無數次念著不想離開，「鳳棲，生老病死人間常態，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鳳棲輕撫他的髮絲，低聲道：「怎麼，哪裡不舒服嗎？」

懷中的人使勁搖了搖頭：「就是想這樣一直被你抱著，就是想這樣一直抱著你。」

「好，一直抱著。」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人漸漸放鬆了手。

「原來睡著了……這小東西。」鳳棲輕笑著，將鶴卿打橫抱起回了小屋。

睡著的鶴卿總是顯得格外的沉靜，也許是因為他本就是孤傲的仙鶴。

張開雙眼，看著鳳棲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眼瞼微沉，臉上暈起一絲紅暈：「你為何這般看著我？」

「你說，為什麼對著你總是看不厭呢？」

「看不厭？」

「不，應該是越看越喜歡……」

「鳳棲，你抱抱我好嗎？」

「三年時間，你可以化作人形，但是你的壽命將會減半……這個滴漏你拿好了，這便是你的三年時限，滴漏的水全部流盡，你我約定的期限也就到了……」

山洞中極小的滴水聲，時不時的回蕩在鶴卿腦中，同樣回蕩在鶴卿腦中的是狐仙魔咒般的語言：「滴漏的水全部流盡，你我約定的期限也就到了……」看著手中琥珀滴漏水已經流過半數，時間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

「鶴卿，在想什麼呢？」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鶴卿趕緊收起了滴漏

「鳳棲……若是他日……我離你而去，你可要照顧好自己。」

「鶴卿是在說笑呢，據說仙鶴可是能長壽的，若說離世也是我先於你才是。」

「能遇上你，是上天厚待我，不管未來還能相伴多久，只要能與你一起便好。」

「鶴卿說的是，不管未來如何，我們都應該珍惜相伴的每一天。」

「嗯，我們一起珍惜相伴的每一天。」鶴卿露出極其不舍的笑容，心中卻比黃連還要苦：「我又何嘗不想與你天長地久……只是我的時間不多了……」

「鶴卿，我帶你去世間走走如何？」

「我……我從未下過這山……」 當初聽小林講過許多次，無數次想像著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但當鳳棲說起要帶自己下山，鶴卿卻猶豫了。不是不想，而是不知所措。

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鳳棲輕撫著他的發：「你想要去看看嗎？」聲音溫柔的讓他無法拒絕。

「恩。」鶴卿使勁點點頭：「只要能與你一起，去哪裡都好。」

隨即剛才的顧慮全部打消，轉至而來的是興奮：「鳳棲……你說，這人世間是什麼樣的？」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從最初相見，到如今，已有十幾載光陰，鳳棲第一次邀鶴卿一起下山，鶴卿完全被山下鎮子里的熱鬧景象所吸引。小販的叫賣聲，來來去去的行人，路邊熱騰騰的散發著香味的包子，麵條，街頭賣藝的雜耍，套環，戲法，看的鶴卿目不轉睛。

像小孩子一般，一雙大眼睛裡映著的是世間的繁華。

鶴卿指著一個小販，小販扛著一根長長地木棍，上面插滿了一串串又大又紅無比誘人的冰糖葫蘆：「鳳棲鳳棲，這就是傳說中的糖葫蘆嗎？」

「嗯，鶴卿可想嘗嘗？」

「想，聽說很好吃的。」

「聽說？我可不記得我何時對你說過這個？」

我……我從書中看到的。

鳳棲唇邊帶著笑，看著小孩子般露出一臉滿足的鶴卿：「鶴卿吃這味道可還好？」

「很好吃，酸酸甜甜的，比山中的野果味道好多了。」

「鳳棲鳳棲，你看著孫悟空的面具好看嗎？」

「好看，鶴卿帶什麼都好看。」

「吶，給你帶著個。」鶴卿將豬八戒的面具替鳳棲帶上，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說：「八戒去山下化緣去。」

「是大師兄，我這就去。」

停頓了片刻鶴卿溫柔沉醉地輕聲喚著鶴卿：「鶴卿，你這樣笑起來真好看……」

這樣的話說了許多次，鶴卿依舊如第一次聽到一般，會害羞，會臉紅：「你又拿我說笑了。」

鳳棲笑道：「原來你是這樣以為的。」

鶴卿清了清嗓子繞開話題：「鳳棲，人世間太好玩了，若是能生活在這裡該多好啊。」

「只要鶴卿喜歡，那就留下便好。」鳳棲長嘆了口氣，心中淡淡道：「只願這俗世不要染濁了你的純凈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