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的正好，今日就讓我親手了解了你，好讓千越斷了念頭。」

「魂飛魄散又如何，只求師父能讓我再見千越一面。」

女鬼跪地低垂著頭，淚水長流。

「長痛不如短痛，莫要再糾纏千越了。」

老和尚握緊手中的念珠，從口中吐出一段經文，女鬼立刻痛苦的伏地。

「師父。」

身後傳來千越虛弱沙啞的聲音。女鬼忍痛抬起頭，看著虛弱的千越，心裡說不出的疼。

「師父，求你放過他。」一邊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師父，一邊是自己心愛的人。

「師父……」老和尚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下一個字也未從口中吐出。

千越對著老和尚，緩緩磕了一個頭，將頭埋在雙腿間，冰冷沉寂的聲音說了句：「師父，求您饒他一命，千越從此一心向佛，不再見她……」

女鬼咬著的唇，留下深深的齒印，摳著青石台階的十指鮮血淋漓。從出門起，千越未看她一眼，而她的眼從未離開過千越。

許久，老和尚，長嘆一口氣，對石階下的女鬼說了句：「這次尚且饒過你，你走吧……」

女鬼含淚，望著千越，腳步怎麼也移不開。千越未語，只是一直跪在那裡一動不動。眼中含淚，卻一直忍著沒落下來。

最終，女鬼臉上浮出一絲淡淡的笑，隱去了身形，消失在茫茫世間。

「你下山去吧，明日就去。你塵緣未了，待你真的放下的那日，再回來，我在這裡等你。」

風吹在身上，讓跪在石板上的千越瑟瑟發抖，自始至終，他為落一滴淚，可是心裡卻淌著血。辜負了師父的期望，也辜負了深愛自己的女子。

天未明，千越孤身一人下山，沒有帶任何東西，沒有同任何一人打招呼，站在師父的禪房前，許久，跪下身子，磕了三個頭。沉重至極。此時他不知道屋內的師父，正透過窗縫看著自己，老淚縱橫。

「千越啊，千越，希望你能早日越過自己的心坎……」

似是來自陰間的風，吹得人骨頭髮毛，長發被吹亂，千越理好被吹亂的長髮，使勁搓了搓被凍紅的雙手。站起身子，坐在屋頂許久，腳有些麻，這一站，差點掉下屋頂。忽然聽到很小的撲通聲，千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紅衣女子倒在雪地里，衣衫襤褸。千越走近，扶起女子，才發現這女子就是紅曲，只是受了重傷，已經不成人形。感覺被人抱起，紅曲睜開眼，模糊中看見那個人的影子是千越，露出一絲福祉的笑，閉上眼，立刻又睜開，掙扎著要起來。無奈被千越緊抱在懷中，只好用自己露出森白骨頭，皮肉被燒得發黑的手掩住了他的雙眼，微弱的聲音道：「別看。」

千越將蒙在雙眼上的那隻手拿下，握在手中，細細摩挲著，輕聲道：「告訴我，這是怎麼了……」

被他觸到了傷口，女鬼微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許久才緩緩道：「作孽太多，這些都是我該受的。」

唇角的笑容漸漸漾開，很淡，很輕。

千越不知道她的過去是怎樣的，除卻心中對她的感情，對她所知甚少。

一句「作孽太多」四個字像一把尖刀一下下刺著千越的心。當年發誓和她永不相見，她眼中的絕望千越不是不知道，只是，發這樣的毒誓，到底為何，他自己也不清楚。

禪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梵信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千越還沒有回來嗎？」

梵信轉過腦袋，對著梵天使勁搖了搖頭：「沒有，還沒有回來。

梵天嘆了口氣，退出禪房。

院中落了雪，將樹枝壓到最大的彎度，可是樹枝卻沒有斷，樹的韌性很好，可是人不一樣，背負的太多，是會扛不住的。

「師兄，天都快黑了，你要出去嗎？」看著衣著整齊的梵天，梵信問道。

「嗯，下山去。」

「師兄是去找千越哥哥嗎？」

梵天摸了摸梵信的頭，雪天，那一顆小光頭被凍得冰冰涼。耳邊似乎又響起千越的聲音：「還是有頭髮好，冬天暖和。」

梵天淡淡一笑，微微點了點頭：「嗯，去找他。」

暖帳中，紅曲躺在床上，被火焚燒後的肌膚灼灼的痛，她不知道，原來鬼比人更怕疼。

「你，回去吧。門外似是有人來尋你了。」

千越握著紅曲的手，久久不放，小心翼翼的摩挲著，害怕自己動作重，弄疼了她。

「我累了，想一個人休息，你走吧。」

「不，我不走。這一次，說什麼我也不會在離開你，讓你再受到傷害。」千越的眼中寫著堅定。紅曲何嘗不想讓他留下，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安撫自己。

紅曲心中一陣酸澀：「你有心，就足夠了。」

虛弱的語氣中帶著強硬：「你走吧，我現在不想再見到你。」

口是心非，最讓人難過。紅曲別過臉，用被子蒙了頭。被中的雙手，緊緊握著被子，任憑淚水長流。自己的身體如何她不是不知道，刑罰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恢復時間長，此時已經三天，身上的傷完全沒有起色，灰飛煙滅，彷彿只在剎那間。

她看的出他眼中的愛意，十幾年前讓他傷心過，十幾年後，能斷就斷了吧。

「我願退出他的生命，此生不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