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那一日，我求了阿澀一個事——我想讓她幫我將虎哥的故事寫下來。

她拒絕了，對我說：「寧止，你還是這樣。」

還是這樣沉溺過去。

我笑，心想，若我有未來可望，何必沉溺過去呢？

我到底沒有全求阿澀寫，儘管我強求了，她又豈是會答應的呢？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旁的人眼裡，我從未接觸過感情，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麼虎哥可以為一個病弱無能的世子連命都不要，連最寶貴的嗓子都可以放棄。而那個世子呢？為虎哥放棄那富裕的生活，那尊貴的身份，最後，失了性命。

虎哥知道後，渾渾噩噩過了許多年，我知道他在堅持著什麼，他走過許多地方，把那個不知被人扭曲成哪般的故事一遍一遍地講著。然後默默忍著眼淚。

阿澀說：「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寧止。」

我擔心懦弱無能愛哭，常常不管不顧地將所有委屈當著所有人的面哭出來。

這是旁人眼中的我，我慣不會委屈自己。

可除了虎哥和阿苓，誰真的了解我呢？

虎哥走了，但他是笑著的，我不能剝奪他的福祉，斬斷他的解脫，拉他一同陪我。我知道。

阿苓也走了，他死在戰場上。

他說：「莫哭，古來征戰幾人回。」

我點頭，那是我為數不多地忍著眼淚。我知道，老是哭的我，枉為男兒，挺煩人的。

可寧止是寧止，我知道就是，不需要旁的人如何評論。

我不懂感情，不知道何為愛，何為喜歡。

但又不是，我知道，我喜歡阿澀姐姐。

我喜歡那個把我帶進雨花巷，也曾喚我「阿寧」的阿澀。

可我也知道，我的阿澀姐姐，恨及了我。

我抓了她的心上人。

那年我離開雨花巷許久，從不知阿澀姐姐何時心悅一人，何時芳心已丟，何時許了人家。那年戰事緊張，疑有叛徒。

於是我受命去調查，查出一人，那人家中勢力龐大，我收集了許久的證據，才找起他一家的罪證。

而在我找到的第二天，我便收到了阿苓身死的消息。

你知道我那時的心情嗎？

不敢紅了眼，怕擾他清夢，只能獃獃站著。而後，我平生第一次發瘋，我認定，若不是那人叛國，若不是他們安排的人在軍隊里通風報信，阿苓怎麼會死。

我從來不善言語，不會交友，阿苓的除虎哥以為，我唯一的好友了......

我讓人把那些罪證呈給聖上，然後帶來人發瘋似的在他宅中一通亂砸。

我知道，我衝動了......

可我不後悔，儘管後來，阿澀姐姐也如同我那日一般發了瘋的揪住我的衣襟，破口大罵。

然後在我不察時，拿刀劃了手腕，沖我大吼——「寧止，我恨你！」

人總是偏心的，阿澀姐姐，虎哥走了，阿苓走了，我寧止又是孤苦一人了，我又該恨誰呢？

往昔的歲月被我慢條斯理，流著懷念的淚寫在紙上。

真希望我能一覺夢黃粱，聽虎哥興緻勃勃與我說書，看阿苓爬樹掏鳥窩，或是，像第一次見面那樣，也好.......

這樣 ，大奸臣，懦夫寧止，就再也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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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一年了，那大奸臣寧止自刎與史家雨花巷前，世人皆喜。

他揮劍那一刻，看向隱蔽一處，眾人往去，見史家新任家主立於那處，頃刻，寧止的鮮血飛濺，已然命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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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早知道你在那兒，所以揮劍揮地毫不留情，我想知道，你是否在乎我。只是遺憾，我想要開口，卻失了聲；想睜眼看看，你是不是會為我失了分寸，卻無了力。

彌留之際，我思索許久，原並非我不爭氣，只是我再無勇氣，看你的無動於衷……

只是他不知 ，世人那日看了最滑稽的一面，她勾唇一笑，卻淚流滿面……

當我寫下這個可笑又悲涼的故事時，窗外新柳隨風，已是新春，只是我心皆蒼涼，想來早已暮老。

我終於寫下了這個故事，多年來，風末動，幡未動，是我心動。

寧止啊……

我叫阿澀，姓史。

他與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