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棠因為封津錯一句話走神，那抹少年人的青澀幹凈袒在楚天東眼裡，罰也不能當外人面，可今天楚天東抑不住自己的暴虐，一個腕力十足的巴掌扇過去，五指發麻。

少年雪白的皮膚立刻紅腫發燙，拳頭捏著隱忍，低頭恭順，保持沉默。

「晚點再收拾你。」

楚天東對別的東西沒什麼獨佔欲，唯獨對封津錯這個人，恨不能造座地下宮殿藏起來，誰多看一眼都是覬覦。

那一聲巴掌打得實在，圭餮站一旁聽得嘴角一勾。

氣氛不太對，這少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封津錯親生的，畢竟連膚色都不同，少年是白種人，白種人藍綠眼睛居多，他卻生得一雙少見褐眼，棕栗色頭髮不像染過。他的深窩眼在吉恩米麥膚色人種中，也能輕易看出不同。

少年是好看的，有點北半球貴胄小公子的高貴和內斂。

這孩子怎麼會跟在楚天東身邊？還追著一個稍微有點樣貌的beta叫爸爸？

封津錯。

圭餮回味著這三個字，嘴角勾著若有所思的笑意，好玩又漂亮的物件總讓人想據為己有，他想起昨晚後視鏡內看到的那顆軟軟囔囔的捲毛腦袋，很有伸手揉捏的慾望。

楚天東陰鬱的目光盯著圭餮離開的背影，針刺的感覺鋒利清晰。

吾萘帶封津錯去的是一座百來平帶花園的獨立玻璃小平房，三米寬幾步階梯上去是木質棕色柵欄門，花園裡野草野蠻生長，嬌嫩玫瑰被野草籠囚，大片大片的薔薇無人修剪，沿著柵欄肆意開疆拓土，枝條潛入別家院子，被那邊院子的主人折得七零八落。

封津錯查看那些長短不一的斷枝，將一支「藕斷絲連」的薔薇折下，放在鼻尖輕嗅，吾萘氣消了很好說話。進屋，搬來一些工具扔在封津錯腳邊，直接命令。

「今天睡覺之前，把這個院子整理出來，你知道我對審美的要求，毀了我的花園我讓你今晚睡馬路。」

作為「客人」，門都還沒進，水也沒喝一口，就要穿上工作圍裙，戴上醜醜太陽帽開始工作。封津錯對吾萘的頤氣指使不敢明面上造次，雖然心裡很想說，我們平等的做朋友不好嗎？一定要時時刻刻提醒他，他們是僱傭關係，是命令和執行命令的關係。

封津錯苦笑於自己的平權思想，沒辦法，烏家長子教給他的東西，太過幹凈和純粹。

整整一天，除了三點被吾萘叫進屋吃了一碗速食麵短暫休息，其餘時間封津錯都在任勞任怨的徒手拔草，修剪枝丫，固定花枝。薔薇梗上的刺把他手腕手背勾拉出許多斷裂的細血痕，拇指弄得傷痕纍纍他也笑得齜牙咧嘴，這種簡單的體力勞動滿足了封津錯那顆農民伯伯的心，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鬆的做這樣愜意的工作了。

在他修理薔薇斷枝那簇時，封津錯在柵欄下看到一個光腳小孩，大約十來歲，他穿著一件大人的寬鬆白T恤，露出青紫的膝蓋和淤血遍布的小腿。在他那雙紅腫且有明顯燙傷的雪白腳下滿是新鮮血色薔薇花的屍體，更下一層是腐.敗的薔薇花葉和花朵，植物腐爛的黑綠色汁水漸漸弄髒新鮮薔薇花的屍體。

也弄髒了小孩的腳掌。

封津錯站在逆光的高處，偏頭看著小孩，禮貌善意的笑容醞釀不出來，張開嘴想說句話心神卻被小孩破敗的身體傷痕激得陣陣發寒。

「嘭！」

小孩身後白色房屋裡傳來玻璃製品被狠狠砸碎的聲響，小孩偏頭一眼又再回過頭來認真看封津錯一眼，沉默的轉身穿過一個茂密葡萄藤纏繞的玻璃亭，推門進屋。

一團味道不好的氣悶堵在喉嚨，封津錯心口難受，站在那裡好久才回過神。

一根一根重新剪斷那些斷枝，封津錯看著斷落到小孩剛才站立處的一支薔薇花，心臟皸裂的破碎感讓他呼吸困難。

這世界上或許有很多罪，骯髒殘忍或冷酷貪婪。

而封津錯覺得，世界第一大罪就是對孩子犯罪。

天色壓下來，封津錯集中將拔起來的野草和修剪的花葉抱扔到馬路外的斜坡，自然垃圾不是垃圾，它們腐化能成為來年春草的肥料。

封津錯明顯怏怏鬱悶的進屋，一心找浴室洗澡時都扭著眉頭，幸好吾萘準備的居家浴袍夠寬鬆，不然封津錯只能裸奔。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小孩？」

封津錯洗完澡出來煮夜宵，吾萘今天貌似從早睡到晚，不知道是因為沒拿到楚天東的單子在生氣還是因為封津錯拖她逃跑的行為讓她悶悶不樂，總之今天大設計師龜息不想動。

吾萘：…………

封津錯在雪櫃找到兩根火腿，再三確認生產日期才切好往湯麵里扔，雪櫃食材太少實在不能讓人發揮，晚餐只能這樣將就。

「隔壁鄰居是什麼人啊，我剛才看到一個小孩子，全身是傷……」

封津錯心臟疼，說這句話時喉嚨也跟著疼痛起來，他腦子嗡嗡作響，小孩腳背上燙傷的疤痕和小腿的淤青都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吾萘被封津錯一根香腸配湯麵勾引起來，凌亂長發隨意往後腦一紮，盤腿瘋狂吸入。

「別多管閑事。」

冷冷一句讓封津錯扭了一下眉頭，但他清醒的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會對小孩被傷害產生這麼大的生理心理反應，所以也辯證的看待吾萘此時冷淡的態度。

見封津錯難受的沉默下來，吾萘沒大發慈悲多透露一點封津錯想要的信息，而是更加刻薄的警告他一句。

「以後再消失超過三小時，你就可以辭職走人了，我對你前男友是誰不感興趣，我只希望你有起碼的職業操守。不然別怪我直接炒你魷魚。」

封津錯這四個月還等著這份工作銜接過渡救命呢，他還沒有回去見那個重要的人，還沒有等到最重要的那一天，他還不能離開吉恩。

「那，重要事情能請假嗎？」

先找好退路是封津錯的習慣，他遇見一個楚天東已經不習慣跟任何人正面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