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微對於顏行替王子帆罰抄的事情選擇了眼不見為凈的政策，似乎只要不去聽不去看，他就不會再生那幺蛾子的氣。

但似乎總有風聲會灌進他的耳朵里，就比如說，顏行不僅替王子帆抄了兩份，還給各個在場的在職員工也都抄了兩份，另外那些曾經站在他一派的練習生也各抄了一份。

沈慎微聽到這個消息後，幾乎是剋制不住自己憤怒的心情，猛地拍了拍桌，就要擼起袖子管，想要把顏行劈頭蓋臉地罵一頓，看看他腦子裡裝得究竟是什麼東西。

哦不，是想知道他那壞掉的腦子裡還裝了多少可以挽救的成分。

但沈慎微還是忍住了，畢竟當他衝到顏行的房間中，看到他泛青的下眼瞼和熟睡的側臉時，便狠不下心了。

這些天睡得一定是少之又少，他根本沒辦法狠下心叫他起床，質問他是非對錯，讓原本就少得可憐的睡眠時間再一次縮短。

沈慎微看著顏行的睡顏，大腦卻是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默許他的做法，不再與他爭執，並適當地縮短他們練習的時間，讓顏行多休息。

沈慎微有時候都懷疑顏行是不是一個只需要灌機油的機器人，一點都不會累似的，只要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永遠是那個精神抖擻傲視四方的顏行，儘管眼周圍的黑眼圈在他白皙的臉上十分的顯眼。

幸虧這個機器人的獎勵方案，讓這月冠軍能夠抽身出來好好地以正當理由休息一陣，以至於沈慎微的車後座上總是放滿了大小各異的枕頭和小毛毯，以便他使用。

時間很快地又這麼過了一個星期，網路平台的事宜已經差不多全部敲定，就等著大規模宣發後開播，而正當沈慎微對該如何宣傳這個節目一籌莫展之時，他的助理適時地給他打了個電話。

「沈總！快看一下熱搜第五條！」

沈慎微掛了電話後，好奇地看著這熱搜第五條「最帥巴士司機」，他雖是疑惑方垣為什麼要他看這條熱搜，但想著顏行這次微電影所飾演的角色就是巴士司機，約莫是顏行所說的營銷手段，便點了進去，一探究竟。

點進去後的第一條是一張用手機拍攝的高清照片，但很明顯是偷拍，因為那拍攝的對象根本沒有在朝手機鏡頭看，而是專註地盯著自己手中的方向盤，似乎是在思考什麼的樣子，眼波如水，眉似遠山，鼻如刀刻，唇似櫻桃，明明照片里的那人清湯掛麵，不沾一絲胭粉，可卻讓人看得心潮澎湃，似是被什麼鬼魅勾去了魂。

可能勾引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經意間的勾引，神女無心，襄王卻有夢。

沈慎微在那張照片上定格了好一會兒，才回過了神來，去看評論和發布的作者。

那個作者是個營銷號，粉絲數並不多，但這條的評論數量和轉發數量卻是大大超過了他活躍粉絲數，就像是那條微博寫的「我可以」，評論處也紛紛都是我也可以，我都可以這一類最近常見的網路用語。

也有求這個帥哥司機信息的，又或者是想要知道他所開的巴士是在哪一個城市又是第幾路巴士的。

總的來說就是，微博上的群眾對這張圖片中的人充滿了好奇，還未等沈慎微關了微博，去詢問顏行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本來排名第五的熱搜一下子就衝到了第一，並加上了「熱」的符號。

而那個營銷號的粉絲數也像是坐了雲霄飛車一般，一路飆升，竟在短短的時間內數量可以和做了三四年的大V相媲美。

沈慎微看得連拿手機的手都在顫抖，他長吁了一口氣，放下了手機，一邊抖索著手，一邊從口袋中掏出了煙點了上去。

熟悉的煙草味蔓延進了喉嚨，讓他的大腦得到了短暫的放空，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又或者根本不需要處理，顏行或許已經想好了接下來一系列的方法，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也說不定。

沈慎微撥了個內線，讓方垣喊顏行過來，自己則是再一次認真審視起這張圖。

沈慎微邊看邊感嘆，顏行的確是生得太過好看，就是傳說中所說的貌若潘安，形如嵇康，就連在那市井氣味這麼重的大巴車上都猶如一幅山水畫一般賞心悅目，那一筆濃墨彷彿是九天玄女的緞帶飄進了他的心中，在他的心河之中嬉戲浣紗，盪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沈慎微也算是見過了無數好看俊秀的容貌，那雙看遍美色的眼睛理應不會再有所動搖，可是顏行卻是個例外，僅僅是一張照片，都讓他心中陡然一震。

那雙眼睛實在是太相像了吧。

沈慎微的心中對自己的判斷感到嘩然，大拇指無意識地向下，翻出了幾條評論，竟也是持有了和他一樣的論點。

他看著唐敬詩這個熟悉的名字，一邊摩挲著手機熒幕，一邊想著唐敬詩的雙眼，時不時發出感嘆著：果然是長得很像吧。

當顏行走進他的房門時，沈慎微還沒有將思緒收回，看向他的眼神落寞又惆悵，讓顏行不由得握了握拳。

「這是你做的吧？」沈慎微見顏行走進了房，疲倦地揉了揉額角，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將手機熒幕轉向了他。

顏行連瞄都沒有瞄那熒幕一眼，雖沒有確鑿地說是，但卻是用反問的調調，慢悠悠地回他：「沈先生，現在是要來興師問罪麼？」

顏行的嘴似乎自帶著點火器，一瞬將他低落的情緒推至了高、潮：「我只是問問你，怎麼就被你上升到這高度了呢？」

「可是，沈先生明知道我在試圖推廣，有什麼可問的？」顏行說的一臉無辜，隨後委屈地矮身坐了下來，手肘撐在他的辦公桌上，右手托腮，「剛才我都在懷疑沈先生是不是又要喊停了。」

「哦？所以結果呢？」沈慎微微垂下眼，看著顏行擱在他辦公桌上的手肘，抽出滑鼠墊，打在了顏行的手臂上，呵斥著，「別放我桌上。」

顏行乖乖地將手收了回來，雙腿交叉，將雙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彎了彎嘴角：「結果是，沈先生不知道又在發什麼瘋，雖然沒有想要阻止，但是，就是在生氣。」

沈慎微剛想反駁，顏行又故作神秘地探了過來，問：「沈先生，不會只是單純地想見我吧？故意找個借口？」

「顏淵！」沈慎微拍了拍桌，被他不著調的樣子氣得牙癢癢，想著若是就這麼著了他的道，直接和他解釋，就顯得自己很沒底氣的樣子，不由得哼了一聲，一邊咬碎牙，一邊默認著，「是啊，就是單純地想見你，可以不？」

顏行滿意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無聊。」沈慎微以為自己順著他的話，顏行起碼會發愣一下，結果竟是這麼自然地接了下去，一時覺得沒有和他斗下去的必要，只得坐了坐端正，輕咳一嗓子說起了正事，「我作為一個公司的藝術總監，作為這個微電影的製片人，我非但一點都沒有參與這次的項目，現在連知情權都沒有了嗎？」

「有，當然有。」顏行滿口答應，就在沈慎微以為他還要繼續踢皮球的時候，他倒是很認真地給他敘述起了之後的計劃。

「公關文已經寫好了。等事情預熱的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拿出來申明。而這個時間點，我也選的差不多了，在宣發我們練習生節目之前的一個星期，也算是順勢給這個節目做個宣傳。」

沈慎微點了點頭，詢問道：「嗯。那我能看看你的公關文麼？」

「這……」顏行為難地點了點頭，「行吧，只要您看了不發火就行。」

連敬稱都用上了，讓沈慎微更加好奇，等顏行讓方垣送來完整的列印稿後，幾乎是被這篇文章所敘述的內容搞得失去了理智。

文稿的開頭是解釋顏行的身份，告知觀眾，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巴士司機，而是在扮演這樣的角色，而這隻是一小部分內容，大部分內容則是在通篇大罵偷拍者的無良，一副勢要把這個偷拍者送上法庭的樣子，讓沈慎微氣得嘴都歪了。

他時不時透過發顫的A4紙去瞄正在一個勁兒訕笑撓頭的顏行，呼出了好幾口濁氣，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忍著嘴角的頻繁抖動，嘲諷他：「自己罵自己，真有你的啊，顏行。」

顏行卻是無辜地張著一雙大眼睛，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在照片里，怎麼可能是我拍的？」

沈慎微的眉角一陣地抽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裝可愛，就是一副很欠揍的樣子。」

顏行正了神色，又是那副常掛在嘴邊，那般漫不經心的笑容，他慢條斯理地繼續像沈慎微解釋：「不僅是你我，就連所有的圍觀群眾都知道，這根本找不到偷拍者，而那營銷號也最多是罰些錢，就完事了。可是你看吶，由這張照片能夠引出多少個話題來。」

「先是現在的巴士司機，後是我們的通稿，這之後告官司是一條熱搜，我們寬宏大量與營銷號和解又是一條熱搜，在我們計劃之中的就有四個熱搜，這還不夠讓觀眾眼熟我嗎？」

「就像您說的，到時候我拍戲了，觀眾不會嗤之以鼻說這是哪一個不知名的新人抱著大腿來靠著金主上位，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會說期待我的作秀，更甚至會有一眾擁護我的粉絲，沈先生，您說是不是啊？」

沈慎微曾驕傲地認為，自己怎麼說也是在娛樂圈中摸爬滾打了將近十年的人，該經歷的風風雨雨都已經經歷的差不多了，自己也從一隻單純的小綿羊進化成了如今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但似乎完全看不透面前這個看似清秀天真的少年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