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慎微的反射弧回遊到大腦做出反應的時候，他的車早跑去了九霄雲外。

顏行安撫地拍著沈慎微的後背：「我們上去好不好，該睡覺了。」

見沈慎微沒有說話，顏行暗自舒了一口氣，換了個姿勢，扶著他上了樓。

顏行思慮了半天，在自己的床和沈慎微的床之間，選擇了沈慎微的床。

他本就心情不好，萬一那莫名其妙的潔癖還爆發了那就更糟糕了。

浴室里那一條毛巾已換成了新的，顏行也學上次沈慎微的那樣燙了燙，走出了浴室。

床上的人在那裡躺著似乎一點生息都沒有，就連鞋也沒脫。

顏行替他脫了鞋，輕手輕腳的將熱毛巾敷在他的臉上輕輕擦拭，劃過秀氣整齊的眉毛，微微吊起的鳳眸，還未能擦拭那高挺的鼻樑，裝死的那人就睜開了眼，眼中水汽氤氳，讓顏行死了的心都有了。

顏行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討饒：「你別哭啊，我從沒安慰過男孩子，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哭呢？哭是女孩子的權利。額……男子漢有淚不輕彈，掉血掉皮不掉淚。」

一連串說了好幾個俗語，沈慎微感受到了顏行話語里的慌張無措。

有時候越是安慰越是起到了反作用，那眼眶中的水汽凝結成了水滴，緩緩劃過了眼角。

沈慎微將嘴抿成一條線，緊緊地抓住顏行的手腕，不讓他再觸碰他的臉：「顏行。」

總是舒展著的眉頭此刻卻是緊蹙，在經歷了極大的心理鬥爭後，顏行溫柔一笑：「你醉了。」

沈慎微的額角青筋凸起：「你覺得這樣很好玩？」

顏行笑意加深：「什麼？」

沈慎微暴怒，大聲咆叫：「把我當猴耍，把我的助理當你的助理用，把我的權利架空，我現在算什麼？算一個任憑你命令的小丑嗎？還是清末民初的傀儡皇帝？！」

笑意盈盈的臉上似乎根本沒有被沈慎微的情緒感染：「沈總，在說什麼？」

沈慎微鬆開手腕上的桎梏，伸手捏著顏行兩邊的臉頰，目光兇狠：「這張嘴，你是怎麼做到的？每次都能說的人啞口無言，每次都能說的我乖乖聽你安排？這是我的公司，可現在進行的每一個項目都是你的傑作，你當我是什麼啊？？」

顏行眨了眨眼，替沈慎微擦去了眼角的淚水：「這不是你的公司，這是存煥的，你們公司上半年的業績可以說用很差來形容，我幫我發小的忙，有錯嗎？的確，可能我用的方式不對，我向你道歉。」

喝醉了的人哪裡講的動道理，沈慎微鬆開手愴然而笑：「我不信，你講的一個字我都不信。」

顏行揚著頭看著房頂的日光燈嘆了口氣。

實在是太累了。

顏行在那一瞬間都想要把真話全盤托出，可仍舊是止住了。

「歸根究底，是你覺得我不聽話，是嗎？」

溫和低沉的聲音在酒醉之人耳中更為性感。

其實並不是，可能只是因為他和那個人眉眼之間太過相像，可能只是他之前被那個人騙成了驚弓之鳥，也可能只是今天多喝了些酒脾氣不好。

沈慎微憋著氣，又掉了兩顆金豆子：「是！」

隨後氣勢洶洶地喊道：「沒有你，我們公司依舊是照常運轉，不勞您費心！您想當演員，那當！我不阻攔你！但你不能妨礙我辦公務！」

顏行揉碎了沈慎微額前的黑髮，彎下身子在沈慎微耳邊嘆了口氣，無奈卻又寵溺：「好，都還你。」

顏行直起身子看見沈慎微瞪大了的眼睛，淺淺地一笑，繼續用熱毛巾擦著他的臉：「還你，方垣還你，手機還你，決定權還你，什麼都還你。」

「你可以把我做的所有規矩都作廢，劇本也不用改，我聽你的，你讓我演什麼我就演什麼，哪怕不讓我演了，我也聽你。」

眼前的人劍眉入鬢，眼中帶笑，似乎是從前看到的張揚的模樣卻讓人感覺到了不同的滋味。

怎麼說，心裡面有點酸，他本意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只是氣不過而已。

至於氣不過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總之，他只是不想讓這樣的生活繼續而已。

聽了這段話，沈慎微不置信地盯著顏行，直勾勾地，都不帶眨眼睛。

直到顏行掏出手機，在手機上重新錄下了這段話，並交到了他手裡，他才有那麼一絲真實感。

「有錄音為證，我不騙你。」

顏行替沈慎微擦了擦雙手，又回到浴室，重新拿了一條毛巾，替他擦了擦腳，期間沈慎微不發一言地看著，心裡已有一絲愧疚，可礙於面子，不肯說出口。

待忙活完了一切，顏行替沈慎微蓋上被子：「睡吧，你睡著了我再走。」

沈慎微做賊心虛地瞄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手機，低低地喚了一聲：「顏行。」

「嗯？」答應的聲音溫柔體貼。

他瞬時沒了底氣，支支吾吾地說道：「你說，以前我當經紀人的時候，陪客戶應酬喝吐了，怎麼現在風水輪流轉，我成製片了，別人陪我應酬，我也喝吐了，這是什麼世道。」

顏行笑了笑：「大概是你酒量太差了。」

沈慎微鼓起腮幫子，不滿問道：「那你酒量好嗎？哦不，你上次都沒喝酒，一定很差。」

顏行繼續笑笑：「其實還不錯的。」

顏行的這句話輕飄飄得並沒有讓沈慎微聽得太過真切，沈慎微迷迷瞪瞪地嗯了一聲，表示詢問。

顏行搖搖頭：「沒事，就是想問問你，還願不願意當我的經紀人。」

沈慎微以為這是顏行給他的一個台階，他當然是很順從地接下：「願意，願意的。」

「那就好。」漆黑的眼眸如璀璨的星光閃爍著，溫潤似水的聲音耐心地哄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