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衛承望接到宮裡的消息，說君後要親自審理他狀告長子不孝的案子，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沒底的。

鳳衛兩家關係親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可是，鳳泰帝對他從來都不親近。反而是對他的兩個嫡子喜歡的很。

衛子英就不必說了，一出生就被封了長平侯。等到衛子萌出生時，皇上還親自過來探望，說他長得像虎頭虎腦，像極了衛天林，將來定是個大將軍的料。

當今皇上喜武輕文，衛承望心裡也清楚。鳳泰帝對他這個沒練兵天賦的人是不怎麼看得上的。

這次若不是被衛子英逼得沒辦法，他也不會奮力反抗，把這一紙訴狀告到了御前。

若是這回他再被衛子英拿捏住了，日後，他庶子一脈可怎麼活？一想到娟姨娘和子蘭、子仁兩個孩子淚眼朦朧的模樣，他就覺得自己不得不拼這一回。

晏煦雲是在後宮見的衛承望和衛子英。他與鳳泰帝成親多年，後宮又沒有嬪妃，倒沒什麼不見外客的規矩。

而且，他將這兩人帶到後宮來，也可以給所有人一個暗示，這是大將軍府關起門來的家務事，用不著到朝堂上討論。無形之中衛承望的摺子就壓根沒那麼正式了。

晏煦雲用心衛子英自然是明白的。在他看來，君後可以說是皓國最深藏不露的人。他心如明鏡。所有事情在他都看得清楚明白。說與不說，做與不做，都有一個微妙的分寸。

衛承望一見晏煦雲一下子跪了下來，「君後，你一定要給臣做主啊！」

晏煦雲淡淡一笑，命人將他扶了起來，「衛令史客氣了。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話，沒必要行這麼大的禮。」

衛承望文不行，武也不行。但他是衛天林的獨子，衛老將軍為國奮勇殺敵，總不能讓他唯一的兒子閑賦在家？所以給他安排了個太史院令史的官職。

晏煦雲態度淡淡的，話語卻透著親切。衛承望心裡多少放下一些。回頭看還跪在地上的衛子英，心裡忍不住閃過一絲得意。

晏煦雲不動聲色的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笑而不語。一邊給衛承望上茶，一邊輕描淡寫說道：『把長平小侯爺也扶起來。都說了是一家人了。大家都別拘謹。」

宮女和小太監伸手去扶衛子英，卻被他伸手擋開。

他對著晏煦雲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深深的將頭埋著不肯起來，「君後，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事。惹得父親要告我不孝。這事若是不說清楚了，我 此生都無顏起來。」

「你這孽子，你還敢說！」衛承望氣得恨不得抽他。手還不抬起來就一旁的太監攔住了。

「衛大人，你這是幹什麼？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想教兒子回府里教啊，君後面前也容得你放肆？」

衛承望被他說得臉一白，急忙跪了下來乞罪，「臣是被這逆子氣糊塗了。還望君後恕罪。」

晏煦雲微微一笑，「衛大人一心為國為民，自然是氣糊塗了。總不至於不將我放在眼裡，故意在我宮裡耍官威的。你們不用太大驚小怪，退下吧。」

幾句話說得衛承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嚇得頭也不敢抬起來。

皓國誰不知道鳳泰帝痴迷自己的君後，你說幾句鳳泰帝的壞話，他還可能一笑了之，如果誰敢多嘴說晏煦雲一個字不好，就等著被皇帝陛下下黑手吧！

今天這事要是無意傳到鳳泰帝耳朵里，讓他以為自己對君後有什麼不滿，他這四品的令史還幹不幹了？

晏煦雲優雅的拿著宮人倒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到底是怎麼回事，能把衛大人氣成這樣？不如讓我來好好給你們評評理？」

「君後啊，這件事實在是我那逆子太欺人太甚了。」

衛承望將府里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特別是說到自己的俸祿銀子盡數被衛子英扣在手裡，害得雙手空空的窘迫情景，幾乎要流下淚來。

晏煦雲聽得直搖頭。

他轉頭問衛子英，「長平侯，可有此事？」

衛子英點點頭，「昔日父親修葺偏院，府里給的銀子不夠，這才將他的俸祿充了公賬。」

說著衛子英從懷裡掏出衛承望寫的條子恭恭敬敬的遞給一旁的大太監，「君後若是不信，這裡有父親當日親筆寫的條子。」

「呈上來看看。」

晏煦雲頗為意外的看了衛子英一眼。這孩子不過十來歲，做事卻如此的精細、周道。連衛承望的親筆「欠條」都要到了。小小年紀真不簡單。

「衛大人，這是……」

衛承望臉色鐵青，「這的確是我親筆寫的條子。只是，我也不能因為蓋了院子，以後連飯也沒得吃了吧？」

衛子英將他的俸祿扣在手裡，他們一家四口只靠著月例過日子，這樣捉襟見肘的日子，他真是一天也過不下去。

晏煦雲靠著椅背，「那依著衛大人的意思是？」

「這世上哪有兒子扣著老子俸祿的事？這事我不答應。」

晏煦雲算是聽明白了。衛承望給小妾蓋的那院子已經是蓋好了，銀子也花光了。現在他是擺明了不想還銀子，在他面前耍無賴呢。

他心裡清楚，他是衛子英的父親，說破天去，只要有這個身份在，他責罵兒子，衛子英就得聽著。

他們若是要顧忌衛子英的名聲，就要替他想辦法擺平這件事。這叫打鼠怕傷著玉琉瓶兒。

真是可笑，敲竹杠居然敲到皇帝面前來了。跑到他這鳳晏宮裡來耍無賴？

"衛大人說笑了。這銀子可不是兒子扣著老子。是你還給大將軍府的公賬。

衛小侯爺也不過是暫時替衛老將軍管理大將軍府，這賬走不平，你倒讓他一個孩子從哪裡找補銀子填你蓋院子的虧空？這事你做得好沒道理。"

晏煦雲沖一直站在一旁的鳳堯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扶小侯爺起來？」

鳳堯早就忍不住了。衛子英與他年紀相仿，雖然板著一張臉，卻生得俊美。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而且他做事滴水不漏，看著就聰明過人。鳳堯心裡頓時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快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