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小雨夾雜著零星的雪渣，被風裹挾著，一個勁兒地往脖子里鑽，直讓人從頭冷到腳。

雲子揚往兩隻手上哈了哈氣，用力地搓了搓耳朵，都快晚上了，還是沒找到什麼能吃的東西，看來又得餓著肚子睡覺了。

想起如冰窖一般的屋子，和那張沒有褥子的光板床，小小的一張臉皺在了一起，想睡也睡不著。

一輛迷你廂式貨車停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車廂里鑽出兩個工人，開始往外搬東西。

雲子揚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寒冷的天氣和「咕咕叫」的肚子沒有阻擋住他的好奇心，伸著脖子往前面看。

副駕駛的門打開，一個約莫六十歲左右的婆婆領著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兒下了車。

還沒看清小女孩兒的樣子，一尊龐然大物就擋住了他的視線。

雲子揚厭惡地轉過頭，又是這個女人。

所有的鄰居中，最討厭的就是她，總是說自己偷了她家的東西，只要一不小心被她抓住，就是用力的擰耳朵，她嫌自己的身上臟，所以從來不下手打。

她家住在五樓，我最多隻上過三樓，怎麼可能去她家偷東西？而且我從來沒有偷過東西，這個可惡的女人就是想找個借口擰我的耳朵。

越想越氣，雲子揚揉了揉耳朵，在她身後做了一個大鬼臉。

女人尖細的聲音響起：「前兩天聽說二樓的空房賣出去了，就是賣給你們了吧？我叫於蘭，住五樓。」

「我姓陳，大家都叫陳婆。依依，叫於阿姨。」

「於阿姨好。」林依依抬起小臉看著眼前這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雲子揚心想，婆婆和小姑娘說話的聲音真好聽。

「這個孩子真是懂事，還這麼漂亮。怎麼只有你們祖孫倆，她父母呢？」

「她爸媽上個月出了車禍去世了。」

「唉呀，這麼小年紀就沒了父母，真是太可憐了。」於蘭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可是林依依卻覺得她一點都不悲傷，反而還挺高興的。與此同時，雲子揚也撇了撇嘴。

「怎麼東西這麼少？」於蘭指著地上的三個箱子、一張方桌、兩把椅子問。

「我們已經來看過房子了，傢具還算齊全，就把以前的傢具賣了，搬著也方便。你也看到了，我老了，依依還小，東西太多也搬不動。」

「也是呀……我說你們幾個，手腳麻利點兒，沒看見下著雨呢，東西都淋濕了，可別以為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你們就想糊弄人家。」於蘭不見外地指揮著工人往上搬東西，自己也跟著往樓裡面走。

陳婆牽著林依依的手，看見了站在於蘭身後的男孩子。

雲子揚一對上陳婆的視線，轉頭就跑。

陳婆打開房門，笑著對於蘭說：「請進。」

房子很小，進門左邊是廚房和衛生間，右邊依次放著一個衣櫃、一張雙人床。

對面是一扇窗戶，窗戶下擺著一張寫字檯。

窗戶邊上是通往陽台的門，門邊是一個小櫃子。

陳婆讓工人把桌椅擺到陽台邊上充當餐桌。

等工人走了以後，陳婆招呼於蘭坐，然後便開始收拾東西。

於蘭看著陳婆把三個箱子全都打開，只見裡面全是些衣服、被子、碗盤等生活必需品，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滿意地說：「你還得收拾東西，挺忙的，我就先走了。對了，這幢樓里的孩子晚上都到我家去看電視，您讓依依也去看吧。」

「這怎麼好意思？不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

陳婆向孫女問：「你想去看電視嗎？」

林依依興奮地點點頭。

陳婆對於蘭說：「太謝謝你了，吃了飯我就帶她上去。」

「別客氣，我也是喜歡依依。」於蘭笑著摸了摸依依的臉就走了。

晚上，陳婆帶著林依依往樓上走，在三樓就能隱約聽見電視的聲音。

上到五樓，果然見到很多小孩子都聚在於蘭家門口往裡面張望。

於蘭一見她們，笑著迎上來說：「你們來晚了呢，門口都沒有地方了，我帶依依去裡面看，看完了我再把她送回家去。」

「那怎麼好意思呢，還得麻煩你跑一趟，我一會兒就來接她。」

「沒關係的，小孩子貪熱鬧也都愛看電視，就讓她多待一會兒。」說著就拉住了林依依的手。

對於進陌生人的家，林依依有些害怕：「姥姥……」

陳婆安慰說：「跟阿姨進去吧，沒關係的。」

直到看著於蘭把她安排在電視對面的沙發上，林依依的注意力完全被電視吸引，陳婆才回了家。

已經過了十點，陳婆聽到敲門聲趕忙開了門，見於蘭和林依依站在門口，懸了一晚上的心才放了下來。

道了謝以後，陳婆給林依依燒了熱水讓她洗臉洗腳。

祖孫倆鑽進被窩裡，陳婆問：「看電視好玩兒嗎？」

「挺好玩兒的，電視里的那些人可有意思了，大家一個勁兒地笑，只是於阿姨讓我坐在她兒子旁邊，她兒子一直都在吃呀吃的，我現在還能聽到他嚼東西的聲音，她兒子比以前王奶奶家的狗還要胖。」

陳婆笑著拍了拍林依依的頭：「不許這麼說別人。」

「於阿姨還把一個人給轟走了。」

「把誰轟走了？」

「我也不知道，只聽見於阿姨大喊什麼我看見你了，我就知道你又要來我家偷東西。」

陳婆想起下午在樓門口垃圾桶邊上站著的那個男孩子，這麼冷的天，他還穿著單衣單褲，腳上的鞋也是破的。

雲子揚蜷縮在床上，裹著已經基本沒有了棉花的被子大罵自己：「你個大笨蛋，不但沒找著吃的，躲在三樓聽電視還被那個壞女人發現了。」

罵了自己很久，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