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推開家門，霍星雲就聽到廚房方向，傳來小溪大喊大叫的聲音，「爸爸，到啦，到啦。」

伴隨著叫喊聲的，還有音調越來越高，頻率越來越快的刺耳雞鳴。

哐當，鍋鏟掉地。咕嚕嚕，一個西紅柿歡快地滾了出來。

「知道啦，知道啦。」顏卿慌亂的回應著，同時，刺耳雞叫，戛然而止。

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霍星雲還是跟著雞叫的停止，長長舒了口氣。

拖鞋底很軟，走路時發不出一點聲音。

顏卿背對廚房門，邊看Pad邊嘀咕，「姜，四片，四片？多大多厚的片啊？真是的，就不能說清楚點麼？一點兒也不嚴謹！」

操作台上，除了多出個小溪，還多出：天平，一架。

霍星雲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確實是天平，而且是他讀中學時，化學實驗室里常用的那種，但總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廚房的，天平。

「適量，適量，又是適量。適你奶奶個腿的量。」

不好，小顏已經氣得開始飈髒話了。

霍星雲快步走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顏卿，順勢親親他的耳朵，「做什麼呢？」

顏卿的臉紅了，少有的現出些扭捏姿態來。

「糖骨骨。」

隨著小溪興奮的回答，霍星雲已經看到，被貼在瓷磚上的Pad里，正播放著糖醋排骨的教學視頻。

只不過，相對於視頻里的人此時已端出成品，正對著鏡頭陶醉的品嚐著，再看顏卿面前，呃……還處於準備階段。

不，只說準備階段不夠客觀寫實，應該加上：一片狼藉一塌糊塗慘不忍睹一團糟之類，用在此處毫不誇張的形容詞。

「你想吃這個了？想吃的話，跟我說一聲不就好了麼？」

不對呀，前天不是剛燒過？以小顏的個性，再喜歡一道菜，也不會喜歡到，一個星期累計吃三次以上的呀。

「那個，嗯，」顏卿轉過身來，掩飾的假咳兩聲，「這幾天頭條上不是一直在批判大男子主義麼？各路專家都在說，家務活一定要一人一半分擔著來，不能讓媳婦兒一個人做，」

話未說完，就被霍星雲的法式熱吻給堵了回去。

「呀，羞羞呀」小溪嘴裡喊著羞羞，眼睛卻瞪得老大老大，小拳頭捏的緊緊的，好像再給兩位爸爸加油一般。

顏卿慌忙推開霍星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孩子在呢。」

霍星雲攬著顏卿的腰，「小顏，日子，是咱們兩個過，不是咱們兩個和書本和專家過。咱們就按照咱們舒服的方式來，」

「可是，我，我不是沒啥經驗麼？我看人說的有道理，要主動承擔，不能等另，」

霍星雲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說的好像我多有經驗似的。」他把頭靠近顏卿，在他耳邊捏著鼻子哼哼，「你不能因為人家在床上表現好，就誤會人家有經驗什麼的，人家只是好學且天賦異稟啦～」

「你還能不能要點臉了？」顏卿掐了把霍星雲的腮幫子，「別以為小溪聽不懂就胡說，他記性不錯的，每天不管聽到看到什麼，都會跟小憶在電話里講。」

霍星雲系好圍裙開始打掃戰場，「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活法，那些個所謂的婚姻專家，自己都還沒活明白呢，就成天教育這個教育那個的。反正，別人怎麼過日子我管不著，我只知道，給你做飯，把你當皇上一樣的伺候，我樂意，且樂意一輩子，誰都不能剝奪我的這項權利。」

心裡甜滋滋的顏卿倚在操作台邊，和小溪一大一小一站一坐，一人捧著個一個大大的西紅柿，邊啃邊用外形幾乎一樣的無辜大眼睛，盯著霍星雲手起刀落，麻利地唰唰唰，一塊不規則的姜即刻在砧板上變成細細的絲。

「對了，黃明磊和他爸交待了麼？」

「兩個人的證詞有矛盾。我初步判斷，他爸明顯是在偏袒兒子，可惜剛審到一半，就因為說到他老婆，再次引發了病情。」

呲啦，薑絲開始爆鍋。

顏卿沒在繼續話題，抱起小溪乖乖回客廳等。

夜色籠罩下，有的人，卻早已吃過晚飯，正斜倚在核桃樹下，邊享受著南方特有的刺骨冷風，邊興緻勃勃的給心上人打電話。

比如，齊多。

當然，電話那頭的Alex，才不會這麼折磨自己，人正舒服地躺在浴缸里，慵懶無比地泡他的玫瑰牛奶浴。

指尖時不時撩起的水聲，也撩撥得齊多心癢難耐，他想像著那妖孽躺在水中的媚態，不由地夾緊雙腿，兩個人的話題，也火箭般地往必須捂耳朵的方向飛奔過去。

就在齊多內心掙扎著要不要索性回去辦了那個妖孽時，就見一頭戴兜帽的瘦高男子，微微弓著腰，十分刻意地貼著牆根，一步步地朝宿舍樓方向走來。

齊多眉頭微皺，大腦中所有的旖旎立即雲消霧散，他輕聲說了句，「有情況，mua～。」便將手機塞回內側口袋之中。

空留那頭的Alex咬牙切齒地取下藍牙耳機，隨手拋到一側的洗手台上。

死獃子！等你回來，看小爺我怎麼收拾你！

這邊，鬼祟男子已來到樓門口，只見他弓起身子，利用窗檯下的視覺死角，半蹲著快步溜進男生宿舍樓。

齊多立刻行動，幾個箭步悄無聲息的從宿舍樓對面的小樹林里，竄到宿舍樓下。

可當他剛準備如法炮製之際，卻又立刻頓住身形。因為他聽到一樓屬於教師宿舍的那一側，某扇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隨即，又立刻傳來關門之聲。

他等了等，並未見有人出來。

難不成，方才那個人，是來找這裡的老師？

正常找人，用得著這樣鬼鬼祟祟？

齊多貼著走廊牆壁，往剛才開門聲傳來的方向張望，他肯定，剛才開門的是最把頭，那兩間門成九十度夾角的宿舍，兩扇房門下方，都有一絲燈光從門縫裡瀉出。

這讓他一時之間也難以判定，那個神秘的男人，到底進了哪間宿舍。

就在他打算繞到外面窗下聽牆根時，其中一間宿舍的燈，竟然熄了。

此時，七點剛過，關燈之舉，未免有些掩耳盜鈴。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那間，正好是出事的三年一班，班導王雋川的宿舍。

同樣的夜晚，下班後的邱小米，卻並沒回家休息。

她站在孫翼飛家門口，抬手剛打算敲，就發現房門並未上鎖，虛掩著一條縫，全無半點聲息。

她不由得心頭一顫，右手用力輕輕將門縫推得更大一些。

隨著室內一切漸漸映入眼簾，她看到孫翼飛的媽媽，正兩眼無神的靠坐在客廳一角。

正對面的牆上，掛在孫翼飛永遠十歲的黑白照片。

邱小米的到來，在女人身上未能引起絲毫的波動，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坐著，彷彿已然失去了全部活下去的意義。

可就在邱小米反手準備關上房門之際，她突然大叫了起來，「別關門，門關上，小飛就進不來了。」

邱小米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無論『節哀順變』還是『你這樣小飛也會傷心的』之類的安慰之語，此時此刻都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

她默默地在孫翼飛的媽媽身邊席地而坐，她想多陪一會兒這個可憐的女人。

終於，女人開口了，語調凄涼，「如果當初，我沒有執意把小飛帶在身邊就好了。留在他奶奶身邊，就算沒出息，就算會被村裡孩子嘲笑，也總比丟了命強啊。小飛臨走的時候，肯定恨死我這個媽媽了。我應該把他留給他奶奶的，我就不應該把他帶出來啊。」

說到最後，她失控得拚命撕扯自己的頭髮。

邱小米一把握住她不停自殘的手，「大姐，別這樣。孫翼飛他一定不會怪你的。你沒有錯，錯的是殺人真兇。」

「不，你不知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孫翼飛的媽媽狂吼著，「我知道他和陳立辰走的近，我也知道陳家不是什麼好人，可我卻還是讓小飛多去跟他玩。」說到這裡，她反手就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如果不是我，小飛那晚就不會去陳立辰他們宿舍，就不會遇害啊。是我害了他，是我啊。」

「你那晚讓孫翼飛去找陳立辰？你之前不是還報孫翼飛失蹤的麼？」

「我也是得知小飛的死訊後，才想明白過來的。那天，我送小飛去學校的時候，特意給他帶了兩大瓶自製的酸梅湯，讓他請同學喝。他肯定是因為聽我的話，拿酸梅湯給陳家那小子的時候，撞見了兇手。」

邱小米心跳如鼓，原來，這就是為什麼明明飲水機里被下了毒，而四位死者卻全都沒有中毒的原因？

面對齊多的詢問，常校長凝眉思索了老半天，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王雋川老師，我對他的印象一直以來都不錯，我認為，他是位認真負責的好老師，別看年級輕，教學水準卻不比老教師差。去年學校自檢組向家長徵集對老師對學校的建議與意見時，家長們對他的反響也挺好的。」

可齊多卻知道，事實上，在學生和家長們的心目當中，對王老師的看法呈嚴重的兩級分化。有人感恩於他，對自家各方面都不突出的孩子一視同仁甚至更有耐心，也有不少人對他在某些事情上的不作為頗有意見。

「那他私生活方面，你們了解麼？」

「這也沒聽說，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啊。從不油嘴滑舌，對年長的老師都彬彬有禮的，對同齡的老師也是客客氣氣的。」

齊多無奈的摸摸鼻子，無功而返。

難不成，真是自己多疑了？

可顏卿說過，學校教職工也有重大嫌疑。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跟顏卿通個電話。

這邊，霍星雲還在眼巴巴的等顏卿放下手機後，兩人可以好好享受一下美妙的夜晚時光。

那邊，他自己的手機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錢鑫的爸爸前往市局自首，半小時前，他堵住陳立辰他爸，用斧頭劈瞎了，那個可惡男人的一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