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陰謀詭計啦？我為聖上效力，一切都為了天下蒼生，我那是陽謀！」

「啊呸！別他喵的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你這個只會拍馬屁的小人，你可別來侮辱『蒼生』二字！蒼生會羞憤的自殺的！」

魏汲擼胳膊挽袖子，「別以為你是武將老子就怕了你！老子想揍你很久了！」

柯宣挑起衣擺一角塞入腰帶中，「來啊，老子也想揍你很久了，讓你一隻胳膊一條腿。」

被魏汲踩在腳下的圓凳嘰里咕嚕滾到一邊，他吼著，「不許使用內力。」的同時，桌子上的大茶壺朝著柯宣的面門就飛了過去。

緊接著他又喊道，「不許使用兵器。」

柯宣不慌不忙地將腦袋微微一側，茶壺擦著頭皮飛過，砸中身後的多寶架。

同時聽到魏汲喊出的兩個『不許』，尤其是扔完茶壺後的那個『不許』，差點被這人的無恥給逗笑了。

他也沒準備真的跟魏汲打架，只是，要不是這傢伙把那傻子當年的事告訴小弟，小弟又怎會一意孤行嫁給個傻子？

要知道，他弟弟柯敏雖為哥兒，那也是才華橫溢秀外慧中，在他心裡，放眼整個都城都沒配得上的，結果卻嫁給了他一向看不順眼的永安候的傻兒子？

你叫他如何不氣惱？

很快，魏汲看出端倪，於是他端著一杯茶，慢慢地將自己縮進角落裡，眼睜睜看著柯宣借打架的由頭，將他房內的傢具擺設，盡悉砸了個稀巴爛。

值房外，幾個黑衣人面無表情地抽出寒光閃閃的鋼刀，將聞聲趕來的大理寺護衛和大理寺卿的貼身小廝一一擋了下來。

那小廝哭喪著臉側耳細聽，始終沒聽見他家大人有什麼響動。

也不知道他家大人是不是一早就被盛怒之下的柯將軍給宰了？

可要真的一早就宰了，裡面的打砸之聲，為什麼遲遲停不下來？

就在小廝提心弔膽之際，屋內已再無可砸之物，柯宣停下手來，陰惻惻看向縮在角落裡的魏汲。

魏汲滿臉堆笑，一掃適才針尖對麥芒的氣勢，「氣消了沒？若還沒有，等過兩天我這值房布置好了，你再來砸，如何？」

這麼一通發泄，柯宣心裡暢快不少，卻依舊冷著張臉，「那廚子的死因，仵作可有個結果了？」

環目四顧，魏汲提議，「要不，你與我同去停屍房，我們邊走邊說？」

見自家大人完好無損地從值房內走了出來，手裡甚至還捧著個茶杯，小廝這才鬆了口氣迎上前去，還未開口，大人手中的茶杯就被塞入他的懷中。

兩手空空的魏汲整整身上的官服，吩咐道，「多找幾個下人把裡面打掃一下，再隨便配幾件得用的桌椅。無須貴重，方便砸壞的最好。」

呃……

仵作掀開其中一張停屍台上的白布，一張蒼白肥胖看上去三十來歲的肉臉出現在柯宣面前。

柯宣冷冷看著這張臉，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勇氣，去求娶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女人？

撇開那女人人品不提，但從外貌來說，和這位死者站在一起，可真真是演繹了什麼叫做鮮花與牛糞。

更何況，這牛糞還娶過妻。

也怪不得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女人，寧可給小侯爺當妾，也不願嫁給他。

見柯宣直愣愣看著屍體不吭聲，在大理寺卿魏汲的暗示下，仵作躬身一五一十地介紹道，「此人肺中並無積水，乃死後被丟入水井之中。其真正死因，應是中毒。」

「什麼毒？」

「與書童所中毒物相同。」說著，他轉身掀開旁邊停屍台屍體上的白布，那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哥兒，柯宣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那已死的書童，思兒。

「你可知此為何毒？何處可得？」

仵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拿眼偷瞄頂頭上司魏汲。

見魏汲對他輕輕點了點頭，這才躬身道，「正是這毒，來的蹊蹺。如今天下，識得此毒之人已不多。小人幸得師傅真傳，這才從他老人家那裡聽得過此毒。此毒乃五十年前毒蟲島毒王所制，無色無味殺人於無形，故取名曰『虛』，因此毒配方中的原料乃可遇不可求之物，且配製手法亦相當嚴苛，故當今天下應無人還能配製出此毒。」

「毒王沒有傳人？」

「有是有一位，但毒王年輕時曾起誓，毒蟲島傳人百年內不踏入中原半步。這事，在江湖上流傳甚廣，且那毒王，據說雖為人處事亦正亦邪，卻是個極重承諾的。現如今他雖已駕鶴，想必他那傳人，亦不敢違背師尊當年立下的誓約。」

柯宣點了點頭，「既已無人能制出此毒，那它又怎會出現在永安候府？就算還留有幾顆毒王當年制好的，但那毒蟲島遠隱身於茫茫南海之中，離都城路途遙遙，偶得的可能性極低呀。」

魏汲拉拉柯宣的衣袖，低聲提醒道，「你可別忘了，永安候的祖父，曾率兵南征，當時可是打到了海邊的。要不是那位祖宗死於南方疫症，永安候一系恐怕也不會沒落的如此之快。」

柯宣不屑地哼了一聲，「就算他家那個祖父大人沒死在南方，估計以後也會被永安候那個寵妾滅妻無能無恥之小兒，給活活氣死。」

魏汲摸摸鼻子，這次，他站柯宣。

要說這永安候也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但凡腦子正常點的豪族世家，都會在少君進門後，好好整頓一下內宅，把妾室之前不該有的念頭，統統給熄滅了，決不讓少君的娘家哥哥，也就是這位鬼神不懼的柯大將軍，抓到一點兒把柄。

替皇上將柯敏這個人質，牢牢掌控在侯府之內。

要知道，小侯爺雖痴傻了，但小侯爺並非天生痴傻，要是柯敏有了自己的兒子，最好不過，要是生不齣兒子，將兄弟族裡的孩子過繼給他，皇上不是都金口玉言的答應了，只要養在柯敏膝下，無論庶子還是抱養，都按嫡子對待麼？這樣一來，也不用像從前那樣，發愁侯爵之位旁落。

這麼好的事情，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好好把握，為什麼非要弄到如今這番，讓皇上龍顏大怒的難堪境地？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突如其來的一聲「報！」自門外傳來，將他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思路就此打散。

魏汲沒好氣地看向柯宣，因為他知道，這聲『報』，絕不可能是大理寺人發出的。

大理寺中當差的，誰不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最討厭陡然被人打斷思路？

只見柯宣看也不看他，將手背到身後，好整以暇地朗聲道，「進來回話。」

隨著話音落下，一從頭黑到腳的黑衣人，閃身飄了進來。

為什麼說飄？

因為他走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那黑衣人對著柯宣拱手行禮，卻並不開口說自己為何而來。

柯宣瞭然道，「可是侯府內有什麼新發現？這裡是大理寺，當今聖上的人，但說無妨。」

不知為何，魏汲每每聽他稱呼自己為『當今聖上的人』時，總能品出一股子濃濃地嘲諷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