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

4.​流光

長風亂舞，旌旗獵獵。

蘇悅轉頭，看向身邊面色慘白一片的人。他的身體當真是不好吧。儘管如此，他仍舊一路隨自己來到此地。騎術倒是能看得過去，但此刻他無疑更適合回到馬車。

眼前便是遠黛似的青山，獵宮便如一枚青螺卧於其中。蘇悅一顆心懸得更高，這種感覺著實令人煩躁。

未知的危險，以及身邊這個人。

入場圍獵時，明昭鈺果然也提出相隨。蘇悅不動聲色。昨日好一番排布，不知今日會有幾條大魚上鉤？

數人圍追一頭白鹿，蘇悅索性脫離人群。而明昭鈺自知身體狀況，加之本對騎射興緻缺缺，亦未隨大部隊而去。

隔著一道淺溪，明昭鈺隱在陰翳林木後望著那個人。雙手緊緊抓著韁繩，手心已有摩擦破皮的刺痛。

蘇悅也在等。

他看著黑衣人自四面躥出，卻紋絲不動。

明昭鈺笑了。蘇悅，你賭贏了。

雪亮的劍尖沒入胸口，尖銳的疼痛猛然炸開。

陛下，悅郎。這戲我陪你演。

溫熱的血液瞬時浸了明昭鈺半幅衣襟，也濺上蘇悅的左頰。蘇悅至此真正慌了神。

這劍扎得那樣深。

原來，他既贏了，又無可挽回地輸的一敗塗地。

明昭鈺的情況太過複雜，隨行醫官一籌一莫展。藥物那人既用不得，他們也不敢用。幾人商量比劃半日，也才堪堪止住心口湧出的血。

可明昭鈺已有了身孕。跌倒時恰有石塊撞在腹部，他本人又積勞體虛，立時身下的血便止不住。

醫官們又哪能不知驟然失血危害之大？但不同於心口之傷易止，這個出血源是看不見的。明昭鈺心口那一劍終究傷了心肺，貿然止血必會雪上加霜。血不止人會死，傷心肺更難有長久之理。兩相掣肘，幾個醫官束手無策。

醫正只得扶他坐起，減少出血。一碗參湯灌下去，先吊住命再說。

"陛下，若要救明相的命，就要先回宮中。"出殿門見了蘇悅，醫正當即合袖拜下。

"朕省得。"蘇悅略一抬手免了他的禮。″這便回朝了。"蘇悅心裡很亂，思緒何止萬千卻理不出什麼所以然。

"明相腹中胎兒，只怕也留不住了。"醫正長嘆一聲。"終歸是臣等無能。"

"你說什麼？！什麼胎兒？"蘇悅心臟猛然一縮。

"陛下竟不知明相已有孕兩月余嗎？"醫正雖履高位，內心卻一片純摯。心中既有所想，便立時宣之於口，語氣不乏責備。這孩子的另一個父親定然是陛下了，可他竟一無所知。"明相昏迷前曾央臣一定要保住孩子，臣答應了。如今臣恐不能踐諾。″

兩月余……

蘇悅心念電轉。是了，便是那一次了。那次他喝多了酒，喊著錦玉的名字將明昭鈺推倒在龍榻上。意識一半是清醒的，一半盡數焚於慾念。他隱約記得那人並非錦玉，可依舊……

那次後，蘇悅破天荒地比明昭鈺醒得更早。壓下宿醉的頭疼後，他卻看到那人雙目緊閉眉尖微蹙，凝白的大腿內側儘是血跡與白濁。

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東西弄進去。只因著那幾盞酒，竟讓他在那艷麗太過的眉眼間看到了獨屬錦玉的清冷恬淡。

沒想到，竟讓明昭鈺有了孩子。

如果自己早就知道，還會設下這個局嗎？至少，不要讓他入局？

他竟然沒有那麼堅定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做出另外的選擇，蘇悅就會更加窩火。

"陛下？"醫正阻止了蘇悅繼續糾結。

"孩子……掉便掉了吧。大人你盡全力救治，朕重重有賞。"蘇悅擺了擺手，決心離開此處尋個清凈。

突然，不遠處一陣喧嘩。

"為何如此慌張？"蘇悅皺著眉，叫住慌忙跑過來的一隊兵士。

"回陛下，獵宮闖入一人，自稱李慕羽。這人武功強悍，把守的士兵攔他不住。我等，便是去增援。"小頭目出列，回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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