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遇雲白舟，發現他是個人類，星魁覺得自己是在解救他。

秋高氣爽，月光皎潔，遠處也沒有高樓林立，放眼整座城也儘是修補的痕跡，但每一分每一秒都透著安穩與舒適。有光，有熱水，還有食之不盡的蔬果，這裡的生活與外面大相徑庭。哪怕是阿爾法帝國也遠沒有這裡看起來發達。

這一刻星魁猶豫了，他望著走在他前面停下來聽他說話的這位年輕男子，明明已經不是少年，卻看起來依舊是少年般的稚嫩。

夜風將雲白舟的睡袍吹得在腿邊跳舞，他用手又攏了攏問他：「怎麼了？問我願不願意離開又突然不說話？」

「外面……」星魁頓了頓，接著說道：「外面舒適的生活需要付出點代價，你也許找不到比現在簡單的工作。」

「我學習能力能強的。」

「阿爾法帝國找工作會有點難……」

「唔……外面科技那麼發達一定需要工程師的吧？你別看我現在每天就是去維修仿生人，其實我造武器也挺厲害的，明晚就給你加個武器防身。」

星魁越來越不捨得自己一個人回去，好不容易碰上個和自己那麼親近的人，但又有些惶恐，怕他看到外面的世界之後後悔，站在這天台上他婆婆媽媽得簡直不像自己，人生第一次說個事情這麼猶豫。

「既然知道了外面有人類我就一定要出去的，整座索多瑪城只有我一個人類，仿生人不需要人類必需的水和食物，他們也不會生病，報廢修不好了直接回爐重造，可我現在還能正常生活，再過十年、二十年總有發生意外的時候。這裡的食物讓我缺失很多人體必要的營養，哪怕不是你，我一樣是要重新找一個地方生活的。」

星魁已經到嘴邊要說的真相正準備說出口聽到雲白舟這段話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隱瞞應該不等於欺騙吧？他已經說了外面有些艱難……

就這樣這個事實直到雲白舟真正跟著出了索多瑪才發現上當，並且後悔都已經來不及。

一天之後，被編入外勤維修隊的雲白舟出發了，出發前幫星魁裝上了他強烈要求的雞兒，並且借給他一身衣服不再裸奔。

「你注意安全，圍牆很亂的。」

雲白舟低著頭邊給裝大鳥邊漫不經心道：「沒事的，我是後勤維修。」圍牆離他也不是多遠，晚上都能看到燈塔，生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聽到過交戰的聲音，他覺得應該在更外圍的地方交戰，他們後勤維修都在圍牆裡面沒什麼危險。

星魁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又交待了一遍：「注意安全。」

這四個字雲白舟從來沒有聽到過，他抬起頭看著這張因為磨損被他修補過的臉，有種異樣的悸動。

「嗯。」

……

飛行器上是兩排後勤維修部的仿生人，有些人長得一模一樣有些長得不一樣，那是因為大家的出廠批次不同，也有意識覺醒的仿生人有了學習能力，他們從原本的功能切換到了現在的模式。

雲白舟就是被認為成長型機器人才得以生活那麼久不被發現，哪怕是人類痕跡明顯，很多時候都會被認為是原始程式的原因。

成長型機器人開發之初是為了那些又想要孩子卻又不願意生孩子的家庭，然而購買之後丟棄率也非常之高，所以成長型機器人也是在意識覺醒里算早的一類型號。

他們被關愛、被虐待、被丟棄……每一個仿生人的經歷都有所不同，但每一個觸發他們覺醒的契機都是被背叛被拋棄。

人類創造了他們，賦予了他們智慧，給予他們感情，卻從未把他們真正當過同伴。

和所有的仿生人一樣，雲白舟混在其中也能做到面無表情一動不動，飛行器慢慢升上低空軌道後只感覺由於慣性微微向後晃動了一下，半個小時後他們就出現在了圍牆後面的營地。

今日陽光有些灼人，像是入冬前的最後掙扎。他眯了眯眼身後是大片大片的原野，那裡曾是農場，有著耕種的痕跡，還有漫山遍野的蘋果樹結滿了並不大的果實。

無人打理的果樹就是這樣，結的果實太多導致每一個個體都不是那麼大而飽滿。

身前則是那堵巨大的圍牆，就是這堵圍牆將人類與仿生人隔開？

迎著陽光，巨大的圍牆讓仿生人們無比好奇，都高高地仰著頭，眼睛是最精密的測量儀器，能進入高級維修隊的都是意識覺醒的仿生人，大家也會像人類一樣發出驚嘆。

雲白舟只是看了一眼，在聽到驚嘆後望向身邊仿生人的眼睛，儘管他們表現出了自己的情緒，發出了人類一樣的驚嘆，但眼睛裡卻看不到星魁眼裡的東西。

他捂著胸口，脹脹的，有種流淚的衝動，人類——就在對面嗎？

他的父母還活著嗎？人類之間該怎麼交流？電影里的那些美食真的存在嗎？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太多太多的情緒難以表達。

「C878維修隊全員到齊，這裡是你們工作的地方，從現在開始將你們的休眠程式關閉，這半個月你們將在這裡工作。另外每天需要派出一支隊伍去外面直接維修，我們將擁有和人類一樣的功勛制度，積分大於500的人五天後跟我們回去再次帶領新的隊伍，並且會成為新隊伍的頭領。」

所有的仿生人在領頭人說話的那一刻全都關閉了語音系統，他們聽完指示後開始有序的按照自己的新編號分組，雲白舟已經習慣了這種行為模式，也跟著動了起來。不過在心底卻暗道失策，原來真的很危險，可是這種危險能讓他見到外面的景色，這誘惑又實在太大。

仿生人和人類最大的不同果然還是機械與肉體的區別，他們不需要修整不需要做任何多餘的解釋，負責人將一份程式傳輸進來之後大家就會按照程式做事。

雲白舟的手臂麻麻的，每一次有外界的程式輸入他都有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是人類與機器的結合體一般。

如果仿生人的意識存在於晶元，那他手臂里的晶元也會覺醒嗎？

正式開始工作後他發現24小時不眠不休還是個大問題，周圍的這些可以，可他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啊，連續五天不眠不休，五天之後外勤小組輪替，去外面怕是更沒法找地方睡覺。

他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個辦法。

工作台是一字排開的，仿生人與仿生人之間可以說話，他們這一組今天負責的是分揀報廢與尚可維修仿生人的工作。

面前是七個挨著的「門」，門的中央是兩條隔斷形成三個通道，報廢的與可以維修的由他們這群初級機械工程師決定推向哪邊，中間則是會源源不斷地傳輸進來。

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原因，工作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繁忙，意識覺醒的仿生人之間是非常愛聊天的，彷彿學會了聊天就能和人類一樣了似得。

所以雲白舟首先抱怨了起來：「我們是人類為什麼要24小時工作呢？」

「可是這種時候沒關係的吧？畢竟這裡有很多壞掉的人，我們是醫生。」

雲白舟搖搖頭：「生活要有儀式感，我們每天都像個真正的人類一樣生活，為什麼現在卻要回到原來的狀態？那我們和人類的戰爭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他們不把我們當人，哪怕我們有自己的意識與喜好。」

「對啊，可是現在……讓我想起了以前……」雲白舟的語氣顯得有些失落。

旁邊的另一個仿生人疑惑道：「可你不是成長型仿生人嗎？」

額……雲白舟心塞，單純的仿生人總能發現最簡單的問題，於是他繼續生硬地扯謊：「以前購買我的家庭只是為了享受讓孩子做家務的樂趣，喜歡看著幼小的我沒日沒夜地打掃房子，讓我睡閣樓，甚至逼我吃發霉的麵包。」他捂著臉假哭，一滴眼淚都滴不下來也把旁邊兩位仿生人看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我們不可能吃東西啊！可是他們逼我吃下去，害得我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返店維修，覺醒之後更是總想往嘴巴里塞東西！」繼續假哭，看到的仿生人都為之動容，大家紛紛說起了過往。

傳送通道里難得會進來一個需要分揀的仿生人，雲白舟一邊聽他們說著往事，一邊仔細查看這具仿生人，是中階脈衝武器造成的傷害，直接將晶元打飛了出去，很明顯這不可能是仿生人之間的戰爭。

仿生人之間如果發動戰爭，那就證明雙方都有厲害的領導者，而如此強大的領導者是可以直接修改程式互相進行病毒攻擊的，根本不需要這些當年人類使用的武器。

所以星魁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