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得還算平靜，除了沒有床之外，一切就和去郊外露了個營似得。

說實話，李春酲的這一夜還有點小興奮，即便不是已經十一二歲的國小生，然而他依然充滿稚氣。雖然父母總是很忙，他一個當哥哥的還要兼職爹媽，但生活並不困難。小時候雖然生活在落後的山神村，可他離開後這段記憶總是很少被回憶起，以至於遇到了現在的情況他還在幻想探險。

第二天一大早，晨曦柔和，李春酲是最後一個醒來的。昨晚他們睡在小竹凳上，一開始他有些興奮的睡不著，後來脊背貼著身下的涼竹不知不覺也入了夢。被弟弟小腳蹬醒的時候他還有點不情願：「再讓我睡會兒……」

小包子不依，用奶瓶使勁戳他臉。

被騷擾得不行，他只得睜開眼睛，看到幹凈的奶瓶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接過來想要去沖奶粉，然而坐起來才想起來，他們現在是「流浪」了。

「方景哥給你洗幹凈的？」

小包子點點頭。

將奶瓶重新放回小書包，李春酲背著弟弟從方景昨天做的繩梯上下去，還好小竹凳不高，他也就爬了一小會兒就到了地面。

出去一看，方景正在烤稻穀，見到了他微笑著說了句早。

「今年的水稻才腫了不久，這是去年剩的一些沒去碾成米。這樣放在火邊上烤一會兒就能變成米花了。那邊燒了水，你給小傢伙泡奶粉吧，我沒泡過這個就讓他來叫你了。」

李春酲點頭，熟練地給弟弟泡了瓶奶這才回到方景身邊：「我想洗漱。」沒牙刷！

方景會意，拿出了個小牙刷，一看就是自製的，然後旁邊放了塊布應該就是毛巾了，一個竹罐里還裝著白白的……

「牙膏？」

「村子雖然落後，但我也時不時出去幫村民們採購些生活用品的。」

是了，奶奶家也有不少看起來是外面買的商品，他還以為是老爹寄回來的，看來應該是方景幫村裡老人出去買的。

有個全能的方景，李春酲還是沒覺得接下去的歷程會有多艱辛。現在的一顆稻穀比他鞋還大些，四五顆擺在火堆邊。

「我想起來了，小時候幫奶奶燒火，有稻穗的稻柴塞進火力的時候會爆出米花。」

方景笑笑：「我還以為村裡的事情你忘得差不多了。」

「哈哈，一開始確實想不起來，可我回來後就全想起來了，一定是在外面沒看見這些所以一時沒想到。」

不一會兒，白白的米花像是瞬間凝固的泡沫一樣從黃色的穀皮里翻出來，這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像是瞬間開放的白花，很美。有了第一朵，之後的三四顆也相繼變成了白白的米花。兩人很快地將它們移開火堆邊。

直接啃雖然沒味道，但是新鮮的穀物香還是非常可口的。李春酲啃了幾口，還喂弟弟也啃了幾口，就見全能方景又去拿了幾個果殼做的大碗出來，裡面放了一些敲碎的晶體，一看就是白糖。

「泡著吃吧，吃完我們趕緊上路了。」

豐盛的早餐過後三人真正踏上歸還山神戒指的道路，一出門阿虎就啪嘰一下從草叢裡跳了出來：「我都等了很久很久了！」

「你進來啊。」

阿虎撇撇方景，搖頭：「外面風景好。」說完掏了條不知名昆蟲腿出來獻寶似得給李春酲：「妖主大人，我捕到的獵物給您留的！」

「你叫我李春酲吧，那四個字也太中二了……」看了看那條蟲腿他搖搖頭：「我們吃飽了你自己吃吧。」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吃這些不在自己食譜上的東西，雖然昨晚的蟬很好吃，但那個很多人本來就吃啊！剛才那條腿怎麼看都是蒼蠅的好不好！

山神村的早晨日復一日都是如此，除了四季景色不同，村民們做的事情卻每日都差不多。方景住的山神廟與村民們有些距離，李奶奶是靠他最近的一戶人家了。

走在小道上李春酲還是對這些景象嘖嘖稱奇，高低視線不同，見到的景象也大不相同。比如以前有些不知名的小花開的異常的小，肉眼不仔細看根本不知道它怎麼樣，現在身體縮小倒是將這副美景盡收眼底。

「真神奇，我兩天沒玩手機了也沒覺得無聊。」本來是為了省電才關機的，本以為會很難捱，哪怕是沒網沒信號玩個俄羅斯方塊也要拿會兒手機，意外的是自然而然的他都很少想到自己還有這東西。

方景帶路，見他心情很好也笑笑，覺得他不知道事態嚴重也挺好，至少看著他這副悠閑的樣子，自己也不知不覺放鬆了許多。昨夜他趁人睡著已經去打探過，也問過一些妖靈，可都說不清楚，他們是真的什麼風聲也沒聽到。這個結果既讓他失望，又松下一口氣，還好大家還不知道，不然李春酲很危險。

「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東西跟著我們？」

「幾隻小蟲子而已。」

李春酲回頭望望，阿虎正賊頭賊腦地躲在草後，雖然是光明正大一起上路的，可他習慣了這種躲躲藏藏，所以一開始他覺得被跟蹤的時候並沒有在意，可現在他覺得跟蹤他們的並不是阿虎。他搖搖頭又說：「還是找出來問問吧，被這麼盯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方景陪他停下腳步，示意阿虎去看看還有誰在跟蹤。

阿虎很機靈，跳進了草叢。

「這麼支使免費勞動力真的好嗎？」

「你們外面的婚介所不是很貴嗎？」

對哦，他們要幫阿虎找媳婦兒。不過說起婚介所，他試探著問：「方景哥你去過婚介所？也是哦……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了，現在就剩些老人。」

「我不會娶妻的，只是之前你奶奶生病我送她去城裡看病，然後被發了張婚介所的傳單，看了眼而已。」

「什麼？我奶奶生病？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一聽奶奶去過醫院他就急了，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方景似乎沒想到他不知道，隨即笑了笑安慰：「就幹活的時候滑了一跤，李奶奶身體結實，當時醫院通知了你父親過來的，後來也是我去村外接回來的，一點病根都沒落下。」

「奇怪……為什麼我老爹不說呢？」忽然覺得渣爹好不孝順怎麼辦？

「別想了，山神村有些不同，你應該發覺了。所以在外面的你想不起來在村裡的奶奶很正常，就像現在不刻意提起外面的事情，你很快就會忘記。」

「果然，這是為什麼？」

「因為山神之力，不是每一座山都有山神，隨著發展山神也越來越少。所以現在的山神應該都會用某種能力將他守護的那塊地隱藏起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外面想不起裡面，在裡面想不起外面。」

「那那些出去打工的？」

「有個人當年跟著我一起去外面幫忙採購，送人治病什麼的。後來他看外面生活條件好就想去闖闖，於是他就走了。」

再後來，那個年輕人的母親去世，臨終想見兒子一面。那人才發現竟然忘了家中還有老母親，回來了一段日子他又想起來自己要工作，然後一些見他現在的模樣羨慕的年輕人就都跟出去了。

出去之後他們就想不起山神村，只是偶爾工作中提起家人他們才想到，然後會寄些東西回來，現在只剩下方景做著幫大家聯絡與採購的工作了。

「還是覺得有些愧疚，等變回來我一定要說服奶奶跟我回去。」然後看了看方景，又說：「聯繫那些人的兒女，哪怕是搬到山腳的村子裡也比在這裡被遺忘好啊。」這樣他應該也能安心跟他出去了吧？

「老人們不會走的。」

李春酲癟癟嘴：「那些大爺阿婆一定想不到最後守著他們的是從小被排擠的你。」

方景溫柔地笑說：「我不走是因為妖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