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捷運站上到處是好笑的塗鴉，燈光昏暗，以至於列車嘶吼著過來的時候閃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光。

秦梟下意識用手遮了遮光線，和人流一起擠上列車。有人在密閉的空間里吸煙，整個車廂里的人都咳嗽起來。秦梟捂住嘴，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

每到一個站，車廂里的人群就會蠕動起來，把車廂頭都人擠到車廂尾。秦梟快站不住腳，往邊上靠。只覺得好像碰上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可能也是這罐頭似的車廂里的乘客吧！

秦梟本想回頭看看，卻連轉頭的空間也沒有。

終於擠出了列車，然而要從包里取出錢包的時候，他才後悔沒有強迫自己往後看。

這個小偷頗有素質，只從他的錢包里取出了一張五十歐元的鈔票，便把錢包放回了原位，還替秦梟拉上了拉鏈。

秦梟盯著少了五十歐元的錢包，面無表情。他是不是還應該感謝這個善良的盜賊把他書包里女生塞進去的紙條一併清理了的善舉呢？

倒是讓人不好責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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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到了李盛安公寓樓下，秦梟按了按門鈴。

「惠安，別玩了。秦梟同學來了，幫我去開一下門。」李盛安忙著烤李惠安鬧著要吃的乳酪麵包，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李惠安打了個呵欠，還看著電視上播放的電影，道：「我看你快做好了……讓他等一等也沒什麼吧？」

李盛安看到妹妹沒有想下去開門的意思，催促道：「讓別人等久了可不禮貌！惠安你是懂的啊！」

李惠安癟了癟嘴，才懶洋洋地站起來，走到門口。

「嘖……今天忘記擦口紅了……」她又慢悠悠地去化妝間挑選出一支蜜柚色唇彩。

秦梟已經等了五分鐘，卻不見人下樓來，本打算離開的，但又耐著性子在門口多等了幾分鐘。

李惠安坐在梳妝台前仔細地擦好了口紅，才登上一雙便鞋下樓去。

秦梟看了看手機，已經有十分鐘了。

「Bonjour！」開門的李惠安臉上是禮貌端莊的微笑，為秦梟開了一個門縫。

「Bonjour.」秦梟點點頭，禮節性地回禮，沒多看她一眼便推開門走進去。

本來李惠安就沒打算給秦梟開多大一個門縫，秦梟進不去，稍稍用力推門，竟然不小心把李惠安推倒在地。

她跌在地毯上，粗糙的地毯將她細膩白皙的肌膚擦紅了，看上去相當醒目。那雙琥珀色的杏仁眼立刻蓄好了水，隨時準備決堤。

秦梟站在原地，沒做出任何反應。李惠安也有些驚訝。本來只是想稍稍為難一下秦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他擺了一道，露出這番醜態。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秦梟才伸出手來：

「抱歉。」

李惠安很不情願地把手放上去，卻還是堆出一個感謝的笑容，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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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房間，李盛安擺上剛剛烤好的乳酪麵包，邀請秦梟一起吃。

李惠安收起臉上的不情願，坐在桌前做出分麵包的樣子，指尖剛剛觸上麵包便嬌呼一聲：

「好燙啊！」

那一整塊麵包便滾落在地，沾上了灰塵。

李盛安責怪妹妹的不小心，向秦梟道歉便匆匆處理地上的殘局。

秦梟站在一旁淡漠地看著兄妹兩人忙乎，好似在觀看一出喜劇。

只不過沒有笑容。

好不容易收拾妥當了，李盛安這才帶著不好意思的笑容給秦梟上課。

李惠安見秦梟當時沒什麼反應，覺得沒有得逞，心裡又盤算著怎麼為難這個窮酸的公派留學生。

她拿起遙控器，調大了電視機的聲音，連樓上都聽得到電影里的叫罵聲。

李盛安聽到電視機里的巨響，擱下筆想要出去教訓一番，然而聲音又恢復了正常。

這樣的情況反覆了幾次，可是沒次煩躁的都是李盛安，秦梟絲毫不在意。

他從來不習慣於和女人計較。

秦梟終於在磨人的雜訊污染中結束了課程。和李盛安一起走到客廳，看到李惠安小心翼翼地和電視機鼓搗。

「你在幹嘛？！」李盛安的聲音已經有了些怒意。

「抱歉哥哥……我不知道電視機怎麼了，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李惠安咬了咬蜜色嘴唇，低著頭，絞著手指。這幅樣子，讓人看了只有憐愛而沒有責備的心思。

「待會兒我來處理。」李盛安嘆了口氣，轉頭對秦梟說：「抱歉啊……今天。」

秦梟搖了搖頭。剛剛走到門口，才意識到自己準備用來準備這個星期的伙食的五十歐元被偷了。

看著秦梟盯著錢包發獃，李盛安詢問：「怎麼了？沒有錢嗎？」

李惠安眼見著逮到了機會，道：「這可太糟糕了啊……對於公派留學生來說……就算是一歐元也十分重要吧？」雖然語氣里還是有幾分同情，但戲謔之意任是有心人也聽得出來。

這是秦梟最反感的一件事。

帶著嘲諷的憐憫。

他抬起頭，目光直直射進了李惠安的眼睛裡，似乎要將她刺穿。李惠安沒想到會對上秦梟的眼睛，還是這樣令人膽寒的目光。這時只有驚慌，讓她忘記了如何去思考。

秦梟轉頭，對李盛安說：「沒有。讓你擔心了。」隨即便把嚇得丟了魂兒的李惠安晾在了一邊，離開了公寓。

李惠安知道門關上的聲音響起才回神。這回她是好生調侃了秦梟一番，可是她一點也沒覺得得意，反而憂心忡忡。

這好像是一個不好惹的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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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瞭然難得偷閑，在自家書房裡看著閑書。

他最喜歡村上春樹的書，書架上一排全是這位日本文學大家的作品。

一直看到夕陽西下，光線暗了大半才抬頭，揉了揉酸澀的雙眼，抓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一口。

整日泡在書堆里什麼也不做，他也自得其樂。

放下那本看了很多遍的《且聽風吟》，他抬頭，看到了自己出版的第一本書——《喚你》。

「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捲走我在街角處的呼喊。你可能永遠也聽不到我在嘶吼著你的名字。你會責備我，你會怨恨我，到最後……你會忘了我……」

這是書開篇的第一段話，那是當時何瞭然在腦海里出現了千萬遍的話。

他總覺得那會成為自己的遭遇，雖然悲傷，卻不覺得遺憾。就像這本小說一樣，男女主，總會在最後，某個不起眼的街角相遇，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