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廚藝，最令檀蘇離自豪的還是彈琴。

奈何小道士心虛的只想回去凜清門，他這樣貿然消失了，師父必然會勃然大怒。

「如果師父知道了，他一定會很生氣的。」小道士有些糾結，雖然門道的宗旨在於剷除妖魔，可那些從未犯下罪過的妖精又是多麼無辜，比如檀蘇離，如果沒有他，七夕那晚，自己和師兄們就死定了。

「小獃子，你如何看待人與妖？」

「不管是人是妖，在我眼裡並無區別。人的善惡全在一念之間，妖也一樣，狐狸，你說，如果每個妖都像你一樣，那會不會就沒有道的存在了？」

小道士問出這話的時候態度特別誠懇，檀蘇離看著他乖順的眸眼，竟無從作答。修長有力的手指落在琴弦之上，小道士想要的恐怕無法實現，人和妖殊途，又豈會沒有區別？

「曾經和師兄們一起下山，他們用劍陣道法，壓制一隻貓妖，貓妖掙扎著竭聲慘叫，直至魂飛魄散。那時候，我特別慶幸，自己看不見，道法修為也不夠，不然這種事情，我一定做不了。或許這輩子，我註定了只能是個無能的道士。」

檀蘇離的琴聲很溫柔，像潺潺的溪水，像拂面的清風，更像是一杯溫水，沒有驚心動魄，只有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狐狸，你活了多少年了？」

「大概一千七百多年。」

「那我下輩子，你還能找到嗎？」

「小獃子……」檀蘇離放下琴，撫著小道士的肩，想說些什麼，可是現下，自己做出的任何承諾，又未必能算數。

因為身份。

因為殊途。

因為實現不了。

怎麼辦，他想給的，實現不了。

檀蘇離垂下手，他的手指形狀特別好看，骨節分明，青色的經脈淡淡浮現在蒼白的皮膚上，圓潤的指甲白凈秀美。

杏花林間的和風有些凌亂，花落的弧度相較平常差了分毫。

有人！

檀蘇離眸光一凜，沒有妖氣那便是人了，而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大概並不多吧？

「小獃子，我給你彈首曲子吧。」

好看的手指拾起琴，指尖落下，試了幾個音，才漸漸彈了起來，琴聲溫和，卻隱隱帶著強勁而又霸道的術法力量。他在加強杏花林的結界，展開防禦措施，並不代表他就怕了來人。

「有人來了嗎？」

琴聲止，檀蘇離摸了摸小道士的腦袋，聲音溫潤，沒有任何的不對勁，一如平常：「你在這裡，我一會回來。」

「狐狸！」之前檀蘇離暈倒的事情，小道士有些後怕，猛地一把抓住檀蘇離的衣袖，他不想他帶著血腥的氣息，不想他身上散發出凌厲的殺意，不想他被一次一次的反噬受傷。但是檀蘇離每次都這麼面色平靜，風輕雲淡，實在是讓他琢磨不透。

「傻，不必擔心。」

檀蘇離握著他的手指，輕輕的一笑。騰空飛起，銀色的長髮肆意飛舞，翠綠色的身影入了雲間，瞧見那找麻煩的人手持羅盤與長劍，一臉冷漠的看著他。

「妖孽，你倒是敢來！」

「呵，我乃千年狐妖，你一個凡體肉胎的道士，根本不足為懼。」檀蘇離展了骨扇，漫不經心的搖啊搖，說實在的，這麼久了，他還真沒有與道士較量過，不過到底對方是肉體凡胎，也不用太認真，免得傷了性命。

「是嗎？你一定是沒有見識過翎化劍的厲害。」

那道士抬手，冰冷的長劍劃出白色的刃光，直直的刺向檀蘇離，檀蘇離默念法訣，手中的骨扇不費力氣的接下，這次他沒有分毫的動容，只想趕緊脫身，免得小道士擔心他。

掌心的幽藍色光芒越發的深邃，檀蘇離眉心的印記越發的清晰起來，他勾唇，笑的邪魅冷傲，眸光悠冷，彷彿芸芸眾生，在他眼裡，也不過浮毛，不值一提。翠綠色的長袍因為法訣的緣故，已經變成了正紅色，艷麗無比，妖媚蠱惑，長袖翩然，血紅色的指甲尖利，不屑的撩了撩銀色的長髮。

「我是狐族法師，你知道蓮花印記嗎？」

「蓮花印記！」或許別人不知道，但他是掌門不可能不清楚，蓮花印記是狐族法師里最強者的標記，可狐族法師的最強音居然是個低下的隱狐，這簡直不可思議！

「下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一定會替世人除了你這個妖孽！」

檀蘇離看著他飛遠了，印記才漸漸淡了，身上剛剛那股妖媚氣息消失了，他依舊是小道士想像中的那個一襲白衣宛如謫仙的狐狸。

小道士緊緊攥著檀蘇離放下的那把琴，幹凈的手心被勒出了傷口，滲出了血珠也毫不在意，濕潤的眸子有些通紅，心裡默念著檀蘇離快點回來，至少不要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你回來了？」

「都說了我沒事，別擔心。」檀蘇離擦幹凈他的淚花，講真，看著清秀的小獃子為他哭的眼睛紅紅的樣子，他忍不住的想要佔點便宜。

「我怕你丟下我，我怕你身上有血腥味。」小道士順著他的動作把頭埋在他胸口，聽到檀蘇離堅定的心跳聲，就是想要哭，檀蘇離越是要哄他，他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哭。

覺得曾經的不幸讓自己很委屈，可是能遇到檀蘇離，那些委屈就什麼都不是了。

檀蘇離摟住小道士纖細的腰身，清瘦的人在他懷裡顯得小小的，湊近小道士的耳邊，溫熱的呼吸掠過小道士的耳畔，呢喃道：「不會丟下你，也不會有血腥味的。」

輕薄的唇瓣並沒有說完就離開小道士的耳畔，而是更加放肆的貼上他雪白的脖頸，溫軟的舌尖細膩的舔舐著，就像是在品嚐什麼美食一般。檀蘇離摟著小道士的手指緊了緊，小道士全身的重量都被他托起。

「狐狸……」

「你今年多大了？」

「還，還有…三個月滿十七…」

原來還不到十七歲。檀蘇離覺得自己有些喪心病狂，可在這極青澀又極美好的味道里，意識淪陷的有些快。

「你有什麼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檀蘇離抱著他，放在床上，雖然真的是在認真的問小道士，但是眸子里的精光卻是那麼濃烈，這一生那麼冗長，卻從沒有這麼一種想要據為已有的強烈意識。

「我想…嗯，我想你不要走…唔……」這種感覺太羞恥了，小道士抓緊手心，衣服被解開，裸露在外的身體有些涼，可檀蘇離的吻火熱，一寸一寸，像是要點燃他。

檀蘇離雖然沒少逛過花樓與樂坊，但沒做過這種事情，他和小道士講話本來就只是為了分散分散小道士的注意力，免得他難以適從，推開自己，這多難過，畢竟自己曾經推開的女人不少，艷遇也是經常的事，怎麼可能在一人身上翻了船？

「這可不難，還有呢？」檀蘇離慵懶的聲音磁性的響起，修長的手指慢慢劃過小道士的脊背，惹得他不由自主的輕顫。

小道士的長髮在枕巾上散開，與他垂下的銀髮交疊，別樣的情感使得他的眸光愈發的深邃與暗沉。小道士的聲音裡帶著細碎的嗚咽與慌亂的呼吸，檀蘇離太怕他哭了，進入他身體的時候很小心，小道士的眼淚卻還是滾落下來，透明的淚珠順著臉頰，沒入了發間。

「痛嗎？」

其實他可以拒絕的，檀蘇離抱著他，薄涼的唇瓣緩緩念出法訣，小道士感到很舒服的光芒灑落在自己身上，然後沉沉的睡了。

「小獃子，你還有什麼願望？」

「我想看看你……」

檀蘇離的手一頓，原來這就是劫，原來劫的另一個名字，叫做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