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小心肝是流行性感冒發熱，談總，換季了，您自己都知道多穿件毛衣，別忘了給他穿一件。」

戚修收好醫藥箱，媽的，就一尋常發燒腦熱都要喊他過來，他平時一趟出診費談總您不知道多少嗎？雖然他是談家特聘的醫師，一個電話就到的那種，你也不能這樣使用特權啊！

就這種感冒發燒，多喝熱水就能好的啊！

真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已經越來越矯情了嗎？

如果不是看到戚修給穆與豐還開了藥的份上，談舒安一定毫不客氣的請他立刻馬上滾出去，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還好聲好氣的送到門口？

「戚修，有沒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戚修嘴角一挑，這話可真有意思，他上下嘴皮一巴拉，毫無下限的說道：「注意什麼？注意點身體嗎？性事後注意清潔嗎？他發燒也不單單是因為受涼的緣故，你們真當上床可以治發燒嗎？談總，那孩子二十歲，你三十歲了，他不清楚，他一時糊塗，你也糊塗不理智？」

談舒安覺得羞愧，抬不起頭來，除了上國小時候被老師這樣劈頭蓋臉的批評過，還從沒有被人這樣赤裸裸的戳著鼻尖說不是。

「談舒安，釋晏死了三年了，你玩個和他長相差不多的小孩有什麼意思？那小孩才二十，你別再毀了一個人了，真的，在你們有錢人的眼裡，怎麼就把愛情看的那麼廉價？」

戚修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他不想說的，卻還是多說了，明知道不值得，卻還是甘之如飴飛蛾撲火，可笑可悲可憐！

釋晏那樣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允許談舒安這般關懷別人？

也幸虧，釋晏三年前就走了。

舊人一笑如春風，舊人一去，剩下的人心已空。

戚修奪門而去，這麼久了，他或許早該扔了這份副業，以後都不必再面對這個討厭憎恨的人。

穆與豐夢見原本藍天白天，陽光甚好，輕風微動，忽的風起雲動，雷霆凄厲，他在一片暴風雨里不知該往哪裡去，焦慮恐懼席捲而來，他心底的不安與恐懼一瞬間放大了千百倍，一隻手看看的抓住了他的腳，他掙不開，換而言之，他整個人立在原地，無法動彈，抓住他腳的那個人哭腔撕心裂肺，聲聲入耳，凄慘凌厲——

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快把他還給我，你這個小偷！

不！

不可能！穆與豐不斷的抬腳想甩開那隻手，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他就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拼盡全力也無法動彈一下。他不知道這人向他索要什麼，但潛意識告訴他，什麼都不要給。

不欠你，那都是他的。

都是他的！你什麼都別想要走！

「不給！」穆與豐猛地坐起，慘白的臉上一片迷茫，他拚命的喘息，忍不住的顫抖著，他鮮少會做噩夢，此刻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心裡有些害怕，他，他、他不欠誰的！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了房間里，光線源自西南方向，現在已是下午了。

他好像是生病了，和談舒安鬧騰了一番，然後談舒安把他哄著睡了？

「談、談先生？」一出聲，嗓音竟沙啞的不成樣子。

他掀被，光著腳就下了床，腿有些軟，差點沒打飄，雪白的睡袍有些鬆鬆垮垮，床邊是早上談舒安拿出來要給他穿的衣物。

公寓里靜悄悄的，談舒安不在嗎？出門的時候連門都沒有鎖？

他推開門，談舒安正坐在門口的小台階上，背影落寞，像是在思考人生亦或是懷疑人生。

「談先生？」

「你怎麼出來了？就穿成這樣出來？」

談舒安緊張的不行，一秒速移抱起穆與豐就回公寓里去，他一沒注意，穆與豐都醒了，還悄無聲息的站在自己身後，臉色蒼白的像張紙。他急匆匆的抱著他就放回卧室床上去，他剛剛想了許久關於釋晏的事情，覺得心裡很對不起穆與豐。

「說過多少次，要穿鞋。嗯，熱度是退了不少，餓不餓？」

忽然這麼溫柔？穆與豐如搗蒜般點頭，很餓了。

「坐這兒，那都不準動，被子蓋好，我去給你盛飯。」態度還是要強硬點，不然治不住這個小孩，還會反過來，他把自己治的死死的。

談舒安摸了摸他的頭，真的退燒了，戚修到底還是有些本事的，雖然他很多時候說話一點都不中聽。

鍋里煮了白粥，不是他想苛刻穆與豐，而是戚修交代了，最好是清淡些，對穆與豐身體也好，發燒後穆與豐嗓子顯然不太舒服，更不能吃那些重口味的。

談舒安盛粥的時候，手一頓，他想起戚修的話，想起戚修的質問，他的確對不起釋晏，他對釋晏，從未如此細緻入微。

到了穆與豐這裡，他卻把一顆心捧上了。

到底是不一樣的。

穆與豐對於自己的鬧劇頗為頭痛，他知道自己生病後是會有些反常，甚至鬧得慌，卻不想……自己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可怕，按著談舒安想上他，還鬧小脾氣，甚至還哭，真特碼丟人，這完全可以全是自己的黑歷史了。

以後談舒安還可以拿著這個來嘲笑他，你看你，反攻從來沒有成功過，亦或是你看你，以前哭起來像是小花貓一樣，啊啊啊啊好可恥！

自己真的太特碼反常了！四捨五入等於魔化了，以前他也不這樣的啊！

談舒安捧著粥碗，推門而入，就見穆與豐雙手死死的捂住臉，懊悔的模樣彆扭可愛，他不由得心裡一軟，輕聲道：「先喝點白米粥，我親手煮的。」

「好。」

穆與豐透過指縫，確定談舒安真的沒有半分要嘲笑自己的意思，才緩緩地放下手，靦腆的從他手裡接過碗，談舒安不鬆手，他倆四隻手捧著一隻碗，面面相覷。

「我喂你吧。」

談舒安要喂他？是不是報復自己之前喂他吃雞蛋布丁的事？

「我、我還是自己喝吧，我這麼大了，不需要喂。」

「你還小。」

穆與豐瞬間紅了耳尖，自己到底作了多少死，下次要再無理取鬧，他就不姓穆，跟著談舒安姓！嗯？跟著談舒安姓，好像也挺不錯。

「談先生，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就是一時興起想吹吹風，誰知道會感冒，沒讓你順心如意還總給你添麻煩，我……」

「不用說了，沒關係，也不介意。」

談舒安摸了摸他的臉，還是瘦，臉頰都捏不起來，一點都沒有初見時的圓潤光彩。

他們談傢伙食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談舒安皺眉，他們家姐弟妹三個，好像真的沒一個胖起來的，就他妹死宅，吃了睡睡了吃，都沒有胖起來，一定是他們談家飲食有問題！回去了一定要找林嫂問問清楚！

談舒安用勺子撥了撥白粥，挑了上面的餵給穆與豐，穆與豐雖然心裡很承這個情，但面上非常羞恥，談舒安竟然喂他吃飯，還是一勺一勺的喂。

談先生親手煮的白粥真好吃，軟糯適中，不用嚼就可以直接咽下去，有絲絲甜味，很舒心。

穆與豐偷偷瞟著談舒安，欣喜的把送到嘴邊的粥一口一口吃下去，好像談先生還挺下飯的，有個詞怎麼說的來著，秀色可餐。

秀色可餐，說的大概就是談先生這樣的。

「是不是放糖了，有點甜。」

「沒有，一粒砂糖都沒有放啊。」

穆與豐迎上談舒安不解的眼神，對方一副「怎麼可能」的表情，穆與豐趕緊低下頭了，完了，他怎麼會覺得甜絲絲的呢，難道真的只是他心裡甜嗎？

這、這感覺一點都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