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在紅雨的沖刷下，漸漸消散，世界也變得清晰起來，而這種清晰，沒有人想見到。因為這標誌著，世界又一輪變天。

『滋滋…全體人員速回營地戒備！全體人員速回營地戒備！滋滋…』充滿電流的男聲從車載無線發出，讓車上幾人的瞬間嚴肅起來，顧城看著車前裝了半車人的卡車，緊了緊手中的方向盤。

顧城剛進營門，沿路就見一群士兵手中拿著大塊迷彩布正往沿途的車上披著，步履匆匆。顧城跟著載著軍屬的車一路向前，繞了好幾個彎直到舊食堂門口，才停下車。

舊食堂是一長排藍頂簡易大棚，夏熱冬冷，前兩年幾個新食堂建起後就不在使用這箇舊食堂了，但一直沒有拆，偶爾和其他軍營練兵比武集體訓練的時候，還是能用上一用的。

軍屬在士兵的引導下，有序的進入食堂，舊食堂的荒廢大半年的灶台重新起灶，幾大屜的饅頭擺在打飯窗口，格外顯眼。

顧城放下武夏四人，調轉車頭啟動皮卡，繞過半個食堂放在食堂後的停車棚里，停好車，顧城直接翻過停車棚和食堂之間連接牆上的窗戶，進入食堂。食堂里的人群極其安靜，完全沒有在門口時的慌張和混亂，有的仍是滿臉疲倦和掃不去的迷茫。

顧城走到食堂門口和武夏幾人匯合，武夏將顧城過來，連忙迎上詢問。

「老大，我們現在幹嘛？」

聽到武夏的問話，顧城看著食堂愈下愈大的紅雨也迷茫了，平日里他的任務都是有明確目地的，危險情況也遇到不到，但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他是真有些不知道怎麼辦。

「原地待命吧。」顧城偏了偏頭看了眼宿舍樓方向就轉身走回食堂，笑小知緊隨跟上，楚嵐楚鈺其次，僅剩武夏看著外面的雨幕氣的跺了好幾腳，才走進食堂。

在顧城幾人在食堂原地待命之時，二營的營地里發生了所有人都沒有料想到的異變。

…

二營里關押喪屍的訓練場前，陸山遠站在距訓練場圍起來的鐵絲網前一米處，面色蒼白，五官緊繃。

訓練場囚困的喪屍，在紅雨降臨之後就顯得異常活躍，原本僵硬的四肢也變得靈敏起來，躁動不安。

陸山遠周身散發著淺灰色的光暈，本不明顯的顏色卻在紅雨的反襯下意外顯眼。

這團灰光就是陸山遠被喪屍咬傷後覺醒的異能，陸山遠將自己的異能稱之為『壓制』。在他使用異能時，能夠壓制躁動的喪屍，讓喪屍平靜下來，陷入一種類似『迷茫』的狀態，失去攻擊性。

因自己的異能能有壓制喪屍，每晚喪屍變得活躍時，陸山遠都得在這片困了近萬喪屍的訓練場前坐鎮，壓制喪屍，而現在陸山遠同樣壓制因紅雨而躁狂的喪屍。只不過，以往每晚百試不厭的異能，此刻卻作用大減。

原先陸山遠只要發動異能，不說上百至少會有幾十數的喪屍在他的壓制下安靜下來，而現在，饒是陸山遠費盡全力，也才只壓制了距自己最近的三五個喪屍。

看著在自己壓制下，依舊齜牙咧嘴渾身顫抖試圖掙脫的喪屍，陸山遠心中大挫，收回了異能。喪屍沒了壓制，循味立刻朝立的最近的撲去，緊貼上鐵絲網，從菱角形的鐵圍欄縫隙中伸出手朝陸山遠抓取。

陸山遠看著喪屍伸出的手被自己生生用鐵絲割去小指和無名指，才探從鐵絲網的網格中探出剩下的三個手指，陸山遠看著喪屍傷手上撕裂的斷口，斷口漆黑枯幹，沒有半點人的樣子。而喪屍則看著眼前的食物，不知疼痛的繼續向前伸著手，縮水依舊健碩的手臂擠在鐵絲網的狹小方格里，整片皮肉如同剝香腸似的被鐵絲生生削開…

在喪屍指甲即將碰到陸山遠時，陸山遠身後為陸山遠撐傘的副手上前一步，以手為刀，抬手一揮，無聲割掉了喪屍的手掌。

「嗷啊…」被割掉手掌的喪屍，卻依舊不知疼痛的向前伸著手，以鐵絲為刀，割著自己本就腐朽的屍肉。

紅雨下大了些，陸山遠聽到訓練場里喪屍的吼叫聲更響了，也聽到士兵整齊的跑步聲和陣陣驚呼…

「小雪，你說他們還是人麼？」陸山遠看著距自己又緊了一分的斷手，低聲詢問。聲音里滿是不合年齡的疲倦和迷茫。

「這些，都是好孩子啊…」

抱著一腔熱血來到軍營，日復一日的訓練，頂著烈日冒著寒冬，圖的是什麼啊，圖的不過是自己的祖國安穩，華夏強大。

為的只是在華夏有難之際，自己能拿起槍桿，站在抵禦危險的最前線，以身軀為牆，佑家園平安。

然而此刻，他們卻連最基礎願望都做不到，不僅無法保護人民，反而成了危害人民安全的罪魁禍首。

陸山遠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但此刻他卻優柔寡斷起來。因為陸山遠知道，自己做的決定將直接關乎於日後軍隊對待喪屍的態度，是敵是友。

「以前是人，現在不是。」姑蘇雪說完又抬了抬手，削斷了喪屍過長的手臂。清冷幹凈的聲音里滿是冰冷。

半截前臂掉在地上，滾到陸山遠腳步，陸山遠低頭看著腳邊的斷臂，抬腳踩了踩。

又幹又硬，像塊爛木頭。

看著還在往前伸胳膊的喪屍，陸山遠嘆了口氣，轉身抬著頭，雙眼血紅，嘴唇顫抖。

「傳我命令，鳴槍送葬！」

「是！」

很快，一排手握軍用95款步槍的士兵小跑著圍上訓練場，每隔兩米一人，圍在訓練室四周。其後更多的士兵，緊握著手中的槍械，站在雨中，雙眼濕潤如血。

「鳴槍！」一聲嘶啞破音的尖吼聲響破雨幕，如似悲鳴。

陸山遠走出傘下，挺著胸膛一瘸一拐，走到訓練場入口前，面被困在訓練營的喪屍敬禮摘帽鞠躬。

一聲槍，鳴英魂。

二聲槍，鳴山河。

三聲槍，鳴家國。

三槍鳴終送葬。

槍聲過後，嗆鼻的火藥味在空氣中漸漸彌散開來，陸山遠起身留念看了眼困滿喪屍的訓練場，背身，顛著殘腿，在姑蘇雪的攙扶下慢步離開。

在陸山遠離開後，密集的槍聲響徹整個訓練場。

雨又大了，彙集在地上的紅雨像喪屍門最後的殘血，洗刷了整片訓練場…

仍冒雨在營地里忙碌的士兵，聽到槍聲，傑齊齊忘向二營的方向，眼中情愫，皆全化作抬手敬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