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母親直白的話語，左旌也同樣沒有再加掩飾，點點頭，承認自己是同何北渚住在一起，並且過的相當不錯。

左安鳴張張嘴，半晌說不出話，恨恨道：「要不是我早來一晚看到了，你這是打算瞞我到死！」

左旌搖頭：「媽，這件事來得複雜，不是一言兩語講能得清楚，但我希望您能先把往年的偏見放下。」

後湖水畔，波光照耀在他們臉上。左旌看著母親被歲月侵蝕的面容一陣難受。換位思考他都覺得自己太他媽不是個東西，將近二十年的哺育之恩換來的就是步了後塵。

左安鳴支撐不住身子，疲倦的跌坐在馬路邊，許久後開口：「你現在就住在你學長家？他家是幹什麼的？」

左旌淡淡道：「何先生不是我學長，他……如果不是那次偶遇，他是我這輩子都夠不著的人，現在能走在一起，是我萬幸。」

左安鳴跳起來，全身發抖。她和再要好的朋友，都不會把以前站街的經歷說出半個字，左旌倒是開放，還在她面前得瑟——

車站人來人往，左安鳴是個要面子的，自然不會在這裡發作。一路上他都在用極其失望的眼神盯著左旌，左旌真懷疑他要是給他母親一根棍子自己都能死在小巷子裡面。計程車再次路過北山腳下，後湖邊的人行道，左安鳴才告訴他，昨晚看到了什麼。

左旌明了。

左安鳴突然想到什麼，趕緊讓司機停下，拉著左旌就推門而出。左旌還拿著手機出神，何北渚在簡訊里監督他早餐要按時吃，雪櫃里有手工做的魚肉丸子。他一直記得左旌的心理出問題，有原因就是血糖低導致的焦慮。

被踉蹌拉下車，左旌提著左安鳴的行李站在樹蔭下，肉眼就能看到別墅的黑色鐵門，心情複雜且堅定，在簡訊里給戀人發了句"謝謝何先生，祝您一路順風，我很想你。"

發完簡訊，左旌就對上左安鳴的目光，默默把手機收起來，心裡茫然又心虛。

左安鳴道:"昨天大晚上的你和那個人在這裡約會，家肯定就住在這附近吧，帶我去看看。"

左旌剛要開口拒絕，就發現自己這樣會顯得沒有誠意，轉而剋制的和母親說:"和何先生在一起，我大學畢業之後可以繼續讀研，讀碩，讀博，之後出來肯定會比隨便找個專業不對口的工作好。"

一邊說著，他在給何北渚發消息:"我有個朋友想來家裡商量答辯，可以嗎?"

何北渚自然沒有問題，他明白左旌不是狂三詐四之輩,索性直接表示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就隨他折騰，把家裡廚房炸了都不要緊，只要別把自己吃出問題就好。

左旌被他逗笑，隨後收斂表情回:"謝謝何先生。"他除了謝謝何北渚以外不知道該說什麼。引用牡丹亭里的話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左安鳴只覺得左旌天真，憋了口氣大罵:"荒唐!"

左旌帶左安鳴過馬路，一步一步的靠近別墅，就算一般人都能看出這裡的風水好，依山傍水，卧虎藏龍，紫氣東來，可以說這裡是n市風水最好的地方，就是不信玄學的人都趨之若鶩。

左旌推開鐵門，好大一隻的兔子飛奔而來，在離他差不多一米的地方，後腿用力，蹦到他身上，就像個寶寶。左安鳴被這一幕嚇的不輕，連退了好幾步，站在兒子身後，看到那麼大的犬類就害怕。

左旌把左安鳴請進屋子，早上阿姨已經打掃過，整個房子幹凈明亮，充滿生活氣息。左安鳴這輩子都沒有踏足過裝修精緻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還忍不住上手摸，左旌在旁邊眼神複雜，兔子索性坐在他腳下。

左安鳴站在樓梯口往上看，小聲問:"那個人呢?不在家?"

左旌道:"何先生在外地。"

左安鳴之前光是看到這房子就預想何北渚不是一般人，現在走到家裡面就更加確定。她鬆開扶手，移步到客廳，茶幾上放著烏金石茶海和整套泡茶工具，尤其是疊在一起的三個天目盞最為耀眼。

她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什麼都沒見過，和左旌過去一樣，連附庸風雅的資格都沒有。最後到院子，裡面有個小池塘，後面是假山，一側修竹一側海棠，左安鳴大概也喜歡這裡，便席地而坐。

左旌也坐下，兔子一路跟在他身後，放在平時左旌早就一頓擼，現在顯然不合時宜。左安鳴也是看出來，他兒子對房子相當熟悉，真像在自己家，相比自己，什麼都不敢碰，什麼都不敢摸。

左安鳴稍微冷靜:"你為什麼要和他在一起。"

左旌道:"因為錢。"

左安鳴一愣，越說越激動:"媽可以打工給你讀大學，是你自甘墮落，不知好歹——別人家再窮也不會賣屁(富強)股，你是個男孩子啊，你真是想得出來!"說完後，左安鳴猛地站起來，一巴掌打在左旌臉上，眼睛通紅，還嫌不解氣，抬起手就要再打下去。

左旌就是左安鳴這輩子的指望，出賣尊嚴和體力就是為了能讓左旌有好結果，現在這個指望出問題了，就代表她下半輩子的發展會脫離預想的軌道，就代表可能她的一切努力都付之東流。左安鳴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左安鳴氣的在口袋裡摸來摸去，就想找個東西抽過去。

左旌臉偏在一邊，無聲笑了，安靜等待下一陣疼痛，可巴掌還沒到，就是聽兔子的齜牙聲。只見兔子擺出攻擊姿態，爪子伸出，利齒如刃，眼看就要撲過去，左旌趕緊攔下，撫摸它的後背。別看兔子平時黏人，像個小女朋友似的，但再怎麼說都改變不了德牧的血統，況且何北渚這隻還是特訓過的軍犬。

這一鬧左安鳴是真的懼怕了，氣到聲音發抖:"好，好，好，我連教訓我兒子都要看一條狗的臉色，"指著左旌就罵:"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左旌頂著巴掌印盯著她，道:"如果沒有何先生，現在我們說不定就該蜷縮在橋洞下面翻垃圾桶。」